第二十一章 12号管道(第12/15页)

29

占据着欧文·安德希尔整个脑海的两句话虽然不知所云,却十分清晰:酷比——酷比呀!我们——开工 了!

卡宾枪举了起来。不是他举起来的,但当那股举枪的力量离去之后,欧文的动作就变得流畅自如了。他将步枪的转换开关调至单发射击,然后瞄准,连扣了两次扳机。第一发没有击中,子弹射到鼬鼠前面的水泥地上弹了起来,削起了一片片水泥。那东西身子一缩,转过头来看到了他,便露出一口钢针般的牙 齿。

“这就对了,美人,”欧文说,“对着镜头笑一 笑。”

第二颗子弹打穿了鼬鼠难看的面孔。只见它向后飞去,撞上石屋的墙壁,然后落在水泥地上。虽然那颗尚未长成形的脑袋已经被打掉,但它的本能还在。它开始又慢慢地向前爬去。欧文再一次瞄准,在对准准星的时候,他想起了雷普里奥夫妇,迪克和艾琳。一对好人。好邻居。如果你需要一杯糖或一品脱牛奶(或者一个靠在上面哭泣的肩膀),在隔壁你总是能得到满足。他们说是中风!雷普里奥先生当时大声告诉欧文,可欧文却以为他说的是白鹤。小孩子总是出 错。

好吧,这是为了雷普里奥夫妇。也为了那个犯了错却无法挽回的孩 子。

欧文开了第三枪。子弹击中了拜拉姆的躯干,使它断成两截。那血肉模糊的残体抽动着……抽动着……终于没有了动 静。

结果那个怪物后,欧文的卡宾枪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一次,他的准星对着格里·琼斯的眉 心。

琼西转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欧文很累——感觉就像累得要死——可眼前这家伙看上去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琼西举起空空的双 手。

“你没有理由相信我的话,”他说,“但格雷先生真的死了。亨利用枕头捂住他的脸时,我切断了他的喉咙——就像《教父》里那样。”

“是吗?”欧文说,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那么,你们到底是在哪儿执行这项死刑的 呢?”

“在思想中的马萨诸塞总医院,”琼西说,然后哈哈一笑,欧文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苦笑,“在那里,有鹿在走廊上闲逛,而唯一的电视节目就是一部名为《同情魔鬼》的老电 影。”

听到这里,欧文微微一 震。

“如果你非得朝我开枪的话,那就开吧,大兵。我拯救了世界——当然我得承认,这也有赖于你在最后一刻的小小帮助。你尽管以传统的方式回报我好了。还有,那王八蛋又弄断了我的髋骨。算是那并不存在的小人儿留给我的分手礼物。实在是……”琼西咬了咬牙,说,“太痛 了。”

欧文一动不动地端着枪,过了片刻才放下来,说:“你只好接着忍受 了。”

琼西站立不住,胳膊肘着地仰了下去,他呻吟着,尽力把身体的重量转移到没有受伤的一侧。“杜迪茨死了。他一个人能顶我们两个——甚至更多——可是他死了。”他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放下来,“天啊,这真是栽。如果是比弗,一定会这么说的,真是太‘栽’了。你知道,反义词就是‘爽’,在比弗口里,意思就是过得特别开心,这个词可以与性有关也可能无关。”

欧文不知道这人在胡说些什么;很可能是神志不清了。“杜迪茨也许死了,但是亨利没有。有人在后面追我们,琼西。是坏人。你能听到他们吗?知道他们到哪儿了 吗?”

琼西躺在冰冷的、满是枯叶的地上,摇了摇头。“恐怕我的感觉又恢复成普通的五感了。超感知觉全都消失了。希腊人也许带来了礼物,但是又把它要了回去。”他笑了起来,“天啊,我开这样的玩笑,可能会丢饭碗的。你确定不想打死我 吗?”

欧文对这些话就像刚才对“栽”与“爽”的语义区别一样不以为意。克兹来了,这才是他现在要对付的问题。他没听到克兹靠近的声音,但也许只是他没有听见而已。雪下得太大了,只能听见特别响的声音。比如枪 声。

“我得回到路上去,”他说,“你留在这 儿。”

“只能这样了,”琼西说,接着闭上了眼睛,“伙计,我真希望能回到我温暖的办公室里去。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但这是实 话。”

欧文转身下了台阶,脚下很滑,不过他并没有摔倒。他朝小路两边的树林扫了几眼,但是没有细看。如果克兹和弗雷迪埋伏在从这儿到悍马之间的什么地方,他估计自己难以及时地发现他们并采取行动。他也许会看到脚印,但到那时,他们已近在咫尺,而那些脚印可能就是他所看到的最后的东西了。他只能希望他们还没有赶上来,仅此而已。只好相信自己的狗屎运了,干吗不呢?他经历过无数次九死一生,而他的狗屎运总是帮他闯过难关。说不准这一次 也——

第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他的身子被震得往后一退,后背的衣服也被打掉了一片。他挪了挪脚,尽力让自己站稳,同时尽力握紧MP5步枪。没有疼痛,感觉就像被一位卑鄙的对手用带着大拳击手套的拳头狠狠地擂了一下。第二颗子弹从脑袋边削过,他顿时感到火辣辣的刺痛,犹如半瓶酒精一股脑儿泼在开放的伤口上。第三颗子弹射进他胸口的右侧,这才是致命的一击;他不仅身子倒了下去,卡宾枪也掉在地 上。

琼西刚才是怎么说的?好像是拯救了世界却被人以传统的方式来回报。这其实也不算太糟糕;耶稣被折腾了六个小时,他们还在他的头上挂了一块嘲弄的牌子,该给他酒喝的时候,他们居然给他兑了白水的 醋。

他躺在那儿,半个身子在覆盖着积雪的路上,半个身子在路边,迷迷糊糊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尖叫,但不是他自己。听起来像是一只不高兴的大知更 鸟。

是一只秃鹰,欧文 想。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吸进去的血要比空气多,他还是用胳膊肘把上半身支撑了起来。他看到一片桦树和松树丛中闪出两个人影,猫着腰,一副准备出击的姿势。其中一个又矮又壮,另一个则身材瘦高,头发花白,满脸得意之色。是约翰逊和克兹。牛头犬和灵缇。他的运气终于还是用完了。运气最终总是会用完 的。

克兹在他身边跪下来,两眼熠熠放光。他一只手里拿着一张折成三角形的报纸。由于一路都揣在克兹的后面口袋里,报纸已经有些折皱和卷翘,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一顶三角帽。傻瓜的帽子。“运气不佳呀,小子。”克兹 说。

欧文点点头。没错,运气非常不佳。“我看,你挤出时间给我准备了一点小东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