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2号管道(第10/15页)

不过我看你没机会了,亨利说,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有几分安慰,我看你没机会了,我的朋友。他再一次将枕头压在格雷先生的脸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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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先生的喉咙张开了。他呼吸着石屋里的寒冷空气,一口……两口……接着,喉咙又被堵住了。他们要闷死他,憋死他,杀死 他。

不!亲我的大腿!亲我他妈的大腿!你们不能这么 干!

他把狗拽了回来,让它侧着身子;这就像一个已经误了飞机的人还在拼命地把最后一件大行李往旅行箱里 塞。

这样就可以进去了,他 想。

是的,它一定得进去。就算他不得不用琼西的双手压扁这条狗的大肚子,把拜拉姆给挤出来。无论如何,这该死的东西一定得进 去。

脸肿了,眼睛凸了出来,呼吸停顿了,琼西额头上的一根粗血管鼓了起来,格雷先生把莱德往洞口深处塞,然后用琼西的拳头捶打着狗的胸 部。

快进去,该死的,快进 去。

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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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迪·约翰逊用卡宾枪指向被弃置的悍马内,而克兹则狡猾地躲在他身后(就此而言,这又是袭击灰人飞船那一幕的重演),静观事态的发 展。

“有两个人,头儿。看样子,欧文在走之前想到把垃圾清理了一 下。”

“死了 吗?”

“我看早就死了。应该是德夫林和另外那个他们中途接上的 人。”

克兹来到弗雷迪身边,隔着破窗户向里瞟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他们早就死了,两只白鼠搂成一团躺在后座,身上满是血迹和玻璃碴。他抬起手枪,准备确保万无一失——给每人的脑袋再补一枪也不会疼痛——但是又放了下来。欧文也许还没有听到他们的车声。雪下得这么大,空气这么湿,无异于一张隔音毯,所以他很可能没有听见。可是他会听到枪声。克兹转身朝小路走 去。

“你带路吧,小子,注意脚下——这路好像很滑。我们也许仍然可以出其不意。我想我们应该记住这一点,对 吧?”

弗雷迪点点 头。

克兹笑了。这一笑使得他的面孔很狰狞。“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小子,欧文·安德希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下了地 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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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方形黑色塑料电视遥控器上满是拜拉斯,它正放在格雷先生的床头柜上。琼西一把抓起它,用比弗式的语气骂了一声“去你妈的”,便对着床头柜的边缘猛砸下去,犹如磕一枚煮熟的鸡蛋一般。遥控器顿时四分五裂,里面的电池也掉了出来,琼西手里只剩下一截锯齿状的塑料壳。亨利正把枕头捂在那灰色东西拼命扭动的脸上;琼西的手向枕头底下伸去,又犹豫了片刻,想起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到格雷先生的情景:随着“咔嗒”一声,卫生间的门把手在他手里松脱,依稀有一片黑暗(那是这家伙的影子)罩在他身上。当时那一幕非常真实,与玫瑰一般真实,与雨点一般真实。琼西转过身去,看到他……它……或者在变成格雷先生之前的什么人或怪……站在大房里。很像上百部电影或“未解之谜”纪录片中的情节,只不过很老套。老套且无聊。当时就做好了来到这重症监护区病床上的准备。马希,它当时说,把这个词直接从琼西的脑海里拔了出来。就像拔木塞一样。于是打开了一个自己可以进去的洞。然后,它就像新年时使用的彩筒一样“砰”地爆炸了,喷出的不是彩纸屑而是拜拉斯,而……

……而剩下的都是我的想象。就是这样,对吧?只不过是星际精神分裂症的又一个病例。基本上就是这 样。

琼西!亨利喊道,如果你想干的话,就快点儿动 手!

来了,格雷先生,琼西想,做好准备吧。因为恶有 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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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先生刚把莱德的半个身子塞进洞口,却突然听到琼西雷霆般的声 音。

来了,格雷先生,做好准备吧。因为恶有恶 报。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向琼西的喉咙。格雷先生抬起琼西的手,想大声喊叫,却叫不出来,只是含含糊糊地咕哝了几声。他感觉到的不是琼西喉咙上胡子拉碴、未受损伤的皮肤,而是自己粗糙的肉。他最为强烈的感觉是愕然和难以置信:这是他从琼西的情感库里学会的最后一项内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儿。他们总是乘坐老一代的飞船而来,那是他们亲手所造;他们总是举手投降;他们总是能赢。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儿。

但好像真的发生 了。

这只拜拉姆的意识不是渐渐消失,而是突然分解。临死之前,这个一度以格雷先生的身份出现的实体又恢复到了它原本的形态。就在他变成它(但是不等它变成无)的时刻,格雷先生恶狠狠地把那条狗最后推了一把。它掉了下去……但是掉得不多,没有进一步坠 落。

拜拉姆最后闪现的琼西式念头是:我本该除掉他的。我本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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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西拿着那截锯齿状的电视遥控器,朝格雷先生皮肉松弛的光脖子切了下去。它的喉咙像嘴巴一样张开了,一团橘红色的东西喷了出来,将空气染得血红,接着化成一片灰尘和绒毛落在床单 上。

在琼西和亨利的手下,格雷先生的身体像触电似的抽动了一下,然后像梦中经常出现的那样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样似曾相识的东西。琼西一时想不起它到底像什么,但紧接着就明白了。格雷先生的残骸看上去就像他们在特莱克兄弟公司那间废弃的办公室地上所看到过的一只避孕 套。

他已 经——

琼西原本要说的后半句话是“——死了!”,但是一阵剧痛骤然而至。这一次不是他的髋部,而是脑袋。还有喉咙。他的喉咙突然像套了一条火环一般。而整个房间也变得透明起来,的的确确是透明了。他正透过墙壁,望着那座石屋,只见那条卡在洞口的狗正产下一个令人恶心的红色东西,看上去像是鼬鼠与血红色大爬虫杂交而成的怪种。他非常清楚那是什么:一只拜拉 姆。

那东西身上沾着血、粪便以及一部分未脱落的胎盘,睁着一双愚蠢的黑眼睛(那是他的眼睛,琼西想,是格雷先生的眼睛),就在他的眼前出生,它的身体正一寸寸地往外挤,想挣脱母体,想投进黑暗,朝响着流水声的地方坠 落。

琼西转头去看亨 利。

亨利也回头来看琼 西。

刹那间,两双年轻而惊惶的眼睛相遇了……接着,他们也在渐渐消 失。

杜迪茨,亨利说,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杜迪茨要走了。琼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