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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或者说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当男人们纷纷走进图书室去喝白兰地、抽雪茄后,福尔摩斯悄悄地把我拉到了一边。

“听我说。”他把声音压得极低,“你要尽可能小心地溜出庄园,确保不被人发现。这一点非常重要,华生,你离开的时候一定不能被人发现。你要记住,眼下你的处境非常危险。”

尽管这话让我颇感诧异,但我还是向福尔摩斯保证说我会按他说的去做。

“接下来你要悄悄地去到我们发现弗雷泽警官尸体的小山丘附近,再找个合适的地点把自己隐藏起来,使得别人无论从哪个方向——沼泽、森林、小路——走过来时都看不到你。你务必要在十点钟之前就找好地方躲藏起来,然后你就待在原地等着我从那里经过。”

我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指示。

“还有,等我出现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作声,也不要站起来,总之不能以任何方式让别人发现你的存在。”

“那么再往后我需要做什么呢,福尔摩斯?”

“你放心,等到了该你行动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现在我想问问:你的手枪仍然在你身上吗?”

我拍了拍背心口袋,自打我们前一天来到庄园直到现在,我的韦伯利二号手枪就一直放在这里面。

我的朋友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只要你确保能随时将它取出来就好。”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福尔摩斯?”

“离开这里之前,我还需要花些时间做点儿事情,跟阿斯佩恩少爷聊聊天,陪他打打桌球,或者做些其他的能使他转移注意力的事情。总之我的目的是让他今晚不要去猎捕那匹狼,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任务。”

随后我便伺机等候着,待所有的男人们都开始全神贯注地玩起扑克牌游戏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到帽子和外套并穿戴整齐。在确保自己没被庄园的家族成员和仆人们发现的前提下,我从早餐室的玻璃落地门出去,离开房子,穿过草坪,来到了赫克瑟姆路。雨已经停了,不过大半个月亮仍被云层给遮挡住了。浓雾笼罩着这片荒凉的土地。

我沿着这条向东北方向缓缓弯曲的泥泞小路前进,我知道小路的前方会出现广阔的沼泽地。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荆棘丛和草丛中仍然不时能看到一块块的积雪。走了几英里之后,我来到了小路的最北端,小路从这里向东边弯曲,通往小镇的方向。我转而向南,穿过低矮的灌木丛,往沼泽地的方向前行。现在月亮从云层后面露了出来,我能够看到前方的沼泽地在月光下闪烁着一种惨白恐怖的光芒。沼泽地的另一侧便是基尔德森林的深色轮廓,在黑暗中依稀可见。

最后我终于来到了小山丘旁边,我看了看四周,然后着手按照福尔摩斯的指示来做——找到一个藏身之处,使别人从任何方向看过来都不能发现我。这可有点儿困难,不过最终我还是在小山丘的东边找到了一小块洼地,这里被金雀花和荆豆环绕着,是非常好的藏身之所,而且这里地势相对较高,能清楚地看到各个方向的情况。于是我便在这里安顿下来,等待着,花香让我暂时忘却了寒冷。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在一片极其阴郁的氛围里守夜,非常难挨。因为不能活动,我的四肢都渐渐变得麻痹了,而我的外套几乎起不到抵御潮湿和寒冷的作用。我一次又一次地往各个方向张望,在其他时候,出于精神紧张的习惯所驱使,我不时检查着手枪的状况。

十一点刚过,我终于听到沼泽地那边响起了一阵从阿斯佩恩庄园的方向传来的脚步声。我小心翼翼地从我的躲藏之处往外窥视着。来人是福尔摩斯准没错,他戴着布帽,穿着长外套,瘦削的身躯以他特有的迈大步行走的方式从浓雾中显现出来。他沿着沼泽地的边缘行走,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我从背心口袋里掏出韦伯利手枪,使自己做好准备应对即将出现的各种状况。

我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福尔摩斯将双手插在衣兜里,极其镇定地继续朝着赫克瑟姆的方向行走,看他那样子就像是晚上出来散步一般悠然自得。突然间,我看到森林那边蹿出了一个“不明物体”。那是个很大的深色形体,几乎周身都是黑色,就在我这么看着它的时候,它竟然四脚着地,一跃而起,继而径直朝着福尔摩斯的方向猛冲过去。我的朋友身处小山丘的远端,他没法看到这只动物。我紧紧握住自己的韦伯利手枪:无疑这就是那匹可怕的狼了,而眼下它正打算向第四名受害者发动攻击。

眼看它越来越靠近,而我已经准备好在它袭击福尔摩斯之前就要扣动扳机,等待它的将是非死即伤。然而紧接着——就在它离我的朋友还有两三百米远时,它居然主动出现在了福尔摩斯的视野里。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野兽突然停止了跑动,随即气势汹汹地向前爬行,速度很慢。

“晚上好,珀西瓦尔爵士。”福尔摩斯平淡地说。

听到这句俏皮话,那只野兽的回应是发出了一声恶毒的吠叫。现在我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藏身之处,从狼的身后朝它走过去。突然,那匹狼竟用两条后腿站立起来。我努力使自己在靠近那匹狼的过程中不发出任何声响,在我离它更近些时,我万分惊讶地发现那只野兽居然是一个人——果真是珀西瓦尔爵士。他看起来像是穿着一件熊皮大衣,两只皮靴的底部分别安装着两只逼真的假狼爪,他的手套上则用很大的纽扣固定着一对很像狼前爪肉垫的物品。他的一只手里似乎握着一把手枪,另一只手则握着一个很大的爪型工具,这个工具的把手又粗又长,前端还有尖尖的耙齿。他的头发很稀疏,在逐渐上升的月亮的照耀之下,他的头顶显出了不自然的白色光芒。我发现自己已经被眼前这奇异的景象和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态发展给惊呆了。

珀西瓦尔爵士笑了笑——这是一种躁狂的发疯似的笑。“晚上好,福尔摩斯先生。”他说,“你将成为我的一顿美餐。”随后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我还没来得及理解他的意思,只见他已经将手中的枪举起来,枪口对准了福尔摩斯。

他的这一举动使我顿时从麻痹状态中恢复过来。“住手,珀西瓦尔爵士!”我在他的侧面喊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枪,“我用枪瞄准你了。”

珀西瓦尔爵士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并用手枪对准了我。说时迟那时快,我扣动了扳机,子弹射中了他的一只手臂。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肩部,然后跪倒在地。福尔摩斯迅速去到爵士身边,将手枪从其手中抢过来,接着取下了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工具——我知道他此前就是用这个工具在受害者尸体上模拟出了狼爪的撕裂伤——接下来福尔摩斯转而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