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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指那匹狼。我想说的是珀西瓦尔爵士和他儿子之间的充满深情的关系。”
这个绝不合乎逻辑的推论打断了我的思绪。“恐怕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福尔摩斯。在我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充满深情——至少就父亲对儿子的人身安全漠不关心这一点来看是这样的。”
福尔摩斯吸了一口烟。“是的。”他神秘莫测地回答道,“这就是谜团所在。”
现在我们离阿斯佩恩庄园很近,而赫克瑟姆镇却很远,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马车被法官拿去用了,于是我们便朝庄园走去。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庄园,珀西瓦尔爵士和他儿子出来迎接我们,看得出他们刚刚用过早餐。大清早发生的袭击事件还没有传到他们这里,在听说了我们带来的消息之后,整个庄园上下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年轻的埃德温当场表达了想要立即动身去寻找那只野兽的愿望,不过福尔摩斯劝阻了他:在刚刚完成了一次袭击之后,那只动物无疑已经回到自己的巢穴里了。
接下来,福尔摩斯询问珀西瓦尔爵士是否可以出借自己的马车,因为他打算立即坐马车去赫克瑟姆,并搭乘最早一班火车回到伦敦。
珀西瓦尔爵士面露惊讶之色,不过他很快答应了福尔摩斯的请求。爵士派仆人去准备马车了,这时福尔摩斯看着我,并建议我们沿着花园散散步。
“我认为你应该和我一起坐马车去赫克瑟姆,华生。”他说,“把你放在北斗星旅馆的行李收拾妥当,然后返回阿斯佩恩庄园这儿来过夜。”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激动地喊道。
“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在明天之内从伦敦赶回来。”他说,“届时我会把跟这只凶狠的野兽有关的确凿信息一并带回。”
“噢,福尔摩斯!”
“不过在那之前,你的生命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华生,你得向我保证,在我回来之前,你不会离开庄园——甚至外出在周围短途散步也是不可以的。”
“喂,听我说,福尔摩斯……”
“我对此持非常坚决的态度,在这一点上我不会作出任何妥协。不要离开庄园——尤其是在天黑之后。”
尽管他的要求听起来极度古怪——考虑到福尔摩斯认为表现得比我激进得多的埃德温·阿斯佩恩没有危险,那他对我的要求就更显得不可思议了——我却用了非常和缓的语气跟他说话。“我必须说两句,老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破获这桩案子这么有把握。”我告诉他,“那匹狼在赫克瑟姆这里——而不是在伦敦。除非你是打算带回来两挺重机枪,否则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恰恰相反!你应该非常明白。”福尔摩斯反驳道,“你应该更大胆地作出推论,华生。”可是就在这时,砾石车道上响起了一连串的马蹄声,一辆有篷马车驶了过来。福尔摩斯上车入座后,取下帽子朝我挥了挥,紧接着车夫便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我在阿斯佩恩庄园度过了乏味的一天。一阵风吹过,紧接着下起雨来。起初雨下得很小,后来逐渐变得更大一些了。我无事可做,于是花了好几个小时阅读一份昨天的《泰晤士报》,随手写了一些日记,还去珀西瓦尔爵士藏书丰富的图书室里转悠了一下。一直到吃晚餐之前,庄园里只有仆人们偶尔跟我打打照面,没见到其他人。晚餐开始后,埃德温宣称说自己夜里还想出去搜寻那匹狼。而赛尔科克小姐现在自然更加担心未婚夫的安危,所以她对埃德温的提议表示强烈反对。场面有些尴尬。尽管埃德温并不是对赛尔科克小姐的反对意见完全无动于衷,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对于珀西瓦尔爵士来说,他显然因儿子的勇气而感到自豪,他当着儿媳的面称儿子的行为为家族争得了荣誉,也得到了四周居民们的高度认可——庄园主由此来为自己的冷静态度进行辩解。在埃德温离开之后,我认为我应该待在赛尔科克小姐身边,并试图跟她交谈。在她目前的精神状态下,要做成这事可不容易。让我由衷感到高兴的是——在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我听到了埃德温的脚步声在门廊那边响起。他这次的捕猎再次以失败告终,不过起码他平安地回来了。
第二天下午很晚的时候,夏洛克·福尔摩斯终于再次出现了。他事先发过电报,请珀西瓦尔爵士安排马车去赫克瑟姆火车站接他,现在他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庄园。福尔摩斯是带着法官和镇上的医生一道抵达庄园的,刚一落脚,他便立即将住在庄园里的这一家人和仆人们召集起来。
当所有人都在他面前坐好后,福尔摩斯宣告说他已经破获了这桩案件。这样的说法顿时引来了无止境的惊愕和质疑,埃德温很好奇他所说的“破获”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桩案件的元凶是一匹狼。福尔摩斯拒绝就这一点进一步阐述,他只是解释说尽管现在已经比较晚了,但他还是要回到自己在北斗星旅馆订的房间去,因为他针对该案件的一些重要笔记还放在那里,他需要整理那些笔记,从而得出最终的完满结论。在乘坐马车前来这里的路途中,他已经与法官和医生交谈并交换了意见,他来到庄园只是为了接我与他一道返回镇上,我得帮他落实跟案件相关的各种细节问题。他还宣称自己将于明天把调查结论公诸于众。
在福尔摩斯的讲话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一名车夫进来通知说珀西瓦尔爵士的马车的后桥坏掉了,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修好。这样一来,福尔摩斯——连同法官和镇上的医生——就得等到明天才能返回赫克瑟姆去。别无他法,他们所有人今晚都只得在阿斯佩恩庄园过夜。
福尔摩斯对这件事感到非常不悦。在紧接而来的晚餐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愁眉苦脸地用手中的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他的另一只手肘放在锦缎桌布上,同时他还用这只手支撑着自己狭窄的下巴。餐后甜点被端了上来,这时他宣称自己打算走路回赫克瑟姆。
“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珀西瓦尔爵士吃惊地说,“路途超过了十英里。”
“我不会沿着道路走。”福尔摩斯回答道,“那样太绕了。我会从阿斯佩恩庄园走一条直路去赫克瑟姆。”
“可是那样的话就得穿过那片沼泽地。”赛尔科克小姐说,“在那里……”她突然住声了。
“既然如此,我会陪你一道去。”埃德温·阿斯佩恩开口道。
“你别这样做。那匹狼刚刚才在前一个晚上发动了袭击,我想它不会这么快就再次饿了。不用你出马,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华生,等我一到赫克瑟姆,我就着手安排马车明天早上来这里接你和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