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关闭城门欲捉贼(第5/8页)

易厢泉沉默一会儿才道:“此事不可声张,之后有人要问起这信的事情来,就说是我写的。”

夏乾点头:“不过,话说回来,单凭这一个‘方’字,实在不好看出笔迹,只是,如果硬要看写字风格的话,这倒像——”

“王羲之。”

易厢泉拿起纸张,对着明亮的街灯,细细地看着:“简直像王羲之真迹。论身手,论学识,青衣奇盗均属上乘。他还精通香料用法,极擅谋略,这种人为什么做贼?”

他将纸张揣入怀里,显得有些担心。如果青衣奇盗真的与师父、师母的案子有关,那么这个对手不但狠辣异常,而且极擅谋略。

夏乾看出了他的忧心,宽慰道:“明天不会有问题的。”

明天不会有问题,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就像是一场战争。庸城府衙的所有人此刻都在紧锣密鼓地备战。他们有最精锐的部队、最优秀的将领、最出色的谋士。

易厢泉站在街灯下,一身白衣被灯染成了浅黄。他的眼睛里闪着灯光,这是街灯的光,大盗的影,庸城的绵绵阴雨,官府里来去匆匆的人。这些人和事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像图画一样慢慢变得清晰……

大敌当前。

易厢泉突然笑了,他似乎有了别的主意。

“你夏宅甚大,容我一间可好?”

夏乾一愣,没想到易厢泉会突然这么问。

“你不是决定在客栈落脚吗?为何变了主意?今晚就去?”

“今晚即搬,若无意外,一直住到城禁结束,吃食与下人同样即可。”

“就住我隔壁好了。至于吃食,样式简单就不可能了。我爹不在,你也知道,我娘绝对不可能亏待你。”

“但愿明日一切顺利。”易厢泉轻声说道,像是对自己的劝诫,又像是对明天的诉说。他抬头仰望,中天悬明月,不知阴云秋雨何时再来。二人决定就此离去歇息,走到一半,吹雪也悄悄跟上来了,跳到了易厢泉肩头。

庸城是扬州最安全的地方,而夏宅更是庸城中最安全的地方。站在门口,只觉得如普通人家大门一样。但是夏宅院子极大,屋舍不知道有多少间,家丁用人轮番守夜,烛火更是彻夜不熄。

易厢泉站定了脚步。他突然觉得,二人似乎是顺着灰墙一路走来的,走了很久很久,那灰墙却绵延至此,开了一扇朱漆大门。

“这一片……都是你们家?”

“是啊。”夏乾轻描淡写,“刚才翻墙就能进,但是翻墙容易被当成贼,会被狗咬。我曾经偷懒翻墙回家,被自家的狗咬过。”

易厢泉震惊道:“几年前来过,不记得你家变得这么大。”

“我们东西太多,去年把隔壁人家院子直接买了。”夏乾困倦,打着哈欠进了门,“进门了,你快跟紧我,跟不上会迷路。”

夏乾引着易厢泉进了门。院中设假山池塘,花树成荫,灯火通明,石板路铺得整齐。虽然雅致,却似乎并无什么豪华之处。但易厢泉依稀记得,这以前可都不是夏家的院子。

“这都是直接买了隔壁宅子之后砌墙连通的?”

“是啊,要不然怎么办?庸城地皮稀少,我们家在外城还有三处宅子,因为城墙在,都连不起来了……”

恰逢几个端着洗漱盆的年轻丫鬟从树荫下走过,时不时往这边偷瞧,多数都在瞧她们的易公子。易厢泉礼貌地笑笑,丫鬟们觉得更开心了。

“易公子肩膀上的那只小白猫是吹雪吗?白白的真是可爱!眼睛也漂亮!”几个丫鬟凑上前去,把易厢泉围住,伸手要抱猫。这一闹,半个府的丫头都凑过来了,打着灯笼,东瞧西看,吓得吹雪直瞪眼。

“看什么看?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夏乾有些嫌弃,叉腰道,“谷雨,我爹这几日不会回来吧?我娘睡了吗?”

“少爷你又偷跑出去,老夫人气急了。如今被哄得睡下了,说今日的账明日再算,又要罚你抄书。”名唤谷雨的丫鬟有些不屑。她侧过头,视线绕过了夏乾看向易厢泉,热忱地道:“易公子来啦?饿吗?渴吗?”

“他不饿,”夏乾有些生气,“你们怎么不问我饿不饿?”

“谁问你啦?”一群丫鬟嬉笑一阵,一个个都在看易厢泉。夏乾生着闷气,把她们轰走,带易厢泉去了书房,让他凑合着睡一张小榻。

“别的客房太远了,大晚上就别过去了,”夏乾随意地给他铺了床,“别让那些小丫头进来。谁进来,说不定就被我娘指给你成亲了。”

易厢泉原本还在打量房间,听闻此话脸色一变。

夏乾打着哈欠:“别不当真。我娘身体不好,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爹不肯纳妾,我娘就逼着我娶亲。你看看,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有,你没事就帮我抄抄书。我娘只让我抄《论语》,上次罚的抄完了,你帮我多抄点,下次再罚时就可直接用了。”

书房整洁,日日有人清扫,但是书籍上却落了灰。书架上挂着一幅文与可的墨竹图,墨竹图旁边则挂了一把弓箭。弓箭下面供奉了财神爷,这是夏府每间屋子都有的摆件。旁边蓝色哥窑花瓶里插着一些孔雀羽毛。易厢泉抽出了一根:“家中还摆着这些?”

“是呀,”夏乾弯腰铺了被子,“吉祥。小时候跌落山崖时看见一只孔雀从空中飞过,掉下来的那根孔雀毛,我也一直带在身上。这么多年,什么灾病都没有遇到过。”

“你辞退了这么多教书先生,又不爱读书,非要跑去书院。家大业大,为何不去看店?”

“读书还能在书院睡觉,看店可睡不成。床铺好了,你睡吧,”夏乾哼唧着踢了床铺一脚,“没事千万别招惹我府上那群小丫鬟。”

易厢泉看了看书桌,只见桌下有个盒子,里面是快要溢出来的字条。他随手拿了一张出来,竟然是欠条。满满一大箱子,竟然都被夏乾随便丢弃。

“这些都是……”

夏乾有些困倦:“都是欠条。反正也没多少钱,堆在那儿留个纪念。”

易厢泉扫了一眼,每张欠条上写的可都不是小数目。此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夏乾被人叫作瘟神了。其实他不是瘟神,而是庸城诸多人的债主。

易厢泉只是歪头笑了一下,话锋一转:“那……你敢不敢去捉贼?”

夏乾刚要出门,闻声惊讶地抬头,困意消了一半。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碰到今天这种情况,换作是你,在我没出现的情况下,你会当机立断而毫不畏惧尽你所能去抓捕青衣奇盗吗?”易厢泉语速很快,严肃地看着夏乾,像是在等他发誓。

“在确保人身安全的状态下,可以;如果情况极度危险,绝对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