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街里怪事连现(第2/7页)
“红信的名字是谁起的?”夏乾又低头看字条,照着问道。
水娘见夏乾低头,也抬起头来看他在做什么。夏乾见状赶紧将字条收进袖去,干笑一声。
水娘不屑地撇嘴道:“红信这名字本来是碧玺起的,碧玺、鹅黄、红信……我看着不错,都是好看的颜色,然而碧玺当时觉得不妥,也就没用。这名字为什么不妥?我觉得不错,直接就用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语无伦次,夏乾也很是头疼。
“红信可有什么喜好,或者擅长之事?”夏乾念出这句,觉得这话也不像是他自己说的,完全是替易厢泉在问。
“读书写字吧,那还是碧玺教的。她好像还喜欢养鸽子。我总看见她喂鸽子。”
夏乾皱眉:“鸽子?”
“鸽子,”水娘用蔻丹指甲轻轻划着桌面,“可不是嘛!你们这辈人都养过。当年庸城来了一群商人,带了几船信鸽卖给年轻人,惹得那鸽子满天飞。这些小宠物可是都活不长。”
夏乾一想,似乎还真是,庸城的确时兴过养信鸽。
“碧玺可曾有过爱慕之人?”夏乾话音一落,水娘拍案大笑。那笑声分外刺耳,却又带着无限的哀凉和落寞。
“爱?青楼女子还有爱?夏小公子,你这是在戏耍我吧。”
夏乾大窘,连忙赔礼道歉。水娘摆摆手,目光涣散,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夏乾心里乱了方寸,只怕自己的言行还有不当之处,惹了水娘,被赶出去可就糟糕了,便从怀中摸出字条来,偷偷摸摸看上一眼。
“碧玺可还有什么遗物?”夏乾看着字条问道。话一出口,顿觉不妥。
易厢泉这都瞎写什么!什么叫“遗物”!
水娘闻言颤了一下,原本双眼迷离,突然一下子狠狠瞪向夏乾,怒道:“遗物?什么遗物!碧玺只是失踪了!什么遗物!”她双目瞪得溜圆,似是一下子变成了护住幼兽的母狮。
夏乾赶紧笑道:“唐突了。我只是……那个——”
水娘眉头一皱,恶狠狠地拉上珠帘:“夏公子,不送!”
晶莹的水红珠帘拼命地晃着,叮当作响,把夏乾隔在外面,似在嘲笑他的失言。
夏乾灰头土脸地出来,怨恨易厢泉不会说话,瞎写一气。
他出了门,向西街的更西边走去,那里是望穿楼的所在地。望穿楼被一个小院子围住了。整个院子只有一扇小门,四周高墙伫立,从外面可以看到几棵参天大树,显然没被修剪过,枝丫自然舒展,错落有致。
易厢泉信中交代,先要看看院内楼内情况。
夏乾刚刚来到小门前面,却被方千拦住:“夏公子,未经许可不可上楼。”方千红着眼睛,脸色灰白得好似今日阴沉沉的天空。自青衣奇盗事件起,接连数日忙碌,西街又出事,守卫都已疲惫不堪。
“抓贼的事怎么样了?”
方千摇头:“没有头绪。我一夜没睡,一会儿还要换班去抓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受易厢泉托付特来一看,”夏乾摊开了易厢泉写的信,“你要不要去和赵大人通报一声?”
“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院子也是不可以进的。”方千摇头。
夏乾嘟囔一声,知道方千这人死心眼,于是不再询问。等到换班之后问了下一任守卫,直接掏了点银子,立刻就进门了。
易厢泉信中第二条指示,就是让夏乾以步子为丈量工具,大致测算了院子的墙、屋顶以及树木与湖水的距离,以及目之所及的湖水面积。
夏乾大约是五尺半高,还用自己的身高做比例,测量了建筑物和树木的高度。虽然一一照做,但夏乾很诧异,也不知测这些东西做何用处。
院子呈椭圆状,红砖绿瓦的围墙将黑湖的一半圈进院子,也将这些树木与破旧楼子围了起来。围墙的尽头是与庸城城墙相连的,如此,就把这里死死围住,除了院门之外再没有门可以进来。而黑湖的一半圈在院中,另一半则从城下水渠通往城外,形成护城河。城外水清,自有源头活水来,这黑湖与护城河以及城内百姓用水皆是相连的。
夏乾以步为量,院子虽呈椭圆形却并不十分规则,最宽处不过十五六丈。楼与湖水的最短距离也有七八丈远,这个距离大约占了院子的一半。
几个守卫在附近徘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整个院子安静极了,阴森异常。夏乾不懂风水,但这里一定风水极差。高墙围住草木显然是“困”字,人若在此就是“囚”字了。这是市井小儿都知道的忌讳之事,夏乾不懂水娘为何要建这么个破院子。依傍湖水,阴气、湿气都重,再加上个病恹恹的女子,不出事都难。
“这么个破地方……”夏乾啧啧自语道。这里的砖瓦虽然是好物,观察布局却有粗糙感,显然是赶工而成。黑湖旁的银杏树以及柳树大概是吸收了黑湖的水汽,长得高大而茂盛。高树上还挂着旧旧的绳子,估计是用来晾衣服的。树下杂草丛生,如此破败的地方,夏乾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他将所测记在纸上,按照下一条指示,来到红信最后一次出现时所站阳台的正下方。他被要求,找寻木板、绳索、碎片等类似的杂物,如若见到全部带回给易厢泉看。易厢泉在信中特地交代,如果地上有药渣,务必带回,还要看周围有怎样的脚印。近湖水,地面湿,虽然留下了不少脚印,但估计是昨夜搜索的缘故,脚印异常凌乱。夏乾脚下的泥土却湿得过分了,沾得他满脚是泥。他狼狈地寻找、记录着,而易厢泉所说的东西几乎一样都找不到,只有几片破旧的碎片。它们像是便宜的瓦缸上的几块残片,都非常细小。大概是官府已经搜寻过一次了,只留下一些小碎片。夏乾用怀里的袋子装起来,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他站起身来,和守卫说要上楼。对方便拿了帕子,要他捂住口鼻。
本身人手不够,楼梯口守卫只有一个人。楼上红信房间外守着两人。楼梯有两个,一个是直接通往二楼的露天楼梯,另外一个是从一楼进入再通向二楼的楼梯。夏乾瞄了一眼一层,阴气森森。
守卫把夏乾带到红信的卧室内,却并未进屋。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股浊气扑面而来。房间处于阴面,并没有阳光照射进来,只有黑湖的水汽携带阴风在屋子内回荡。房内悬挂的红色罗纱帘褪去了颜色,冷风涌入,褪色的纱帘开始不安分地扭动,打在夏乾身上像是要将他也推下楼去。
梳妆台正对着门口。桌上没有镜子,胭脂水粉散乱地堆着,都是空盒。妆台左侧的墙上有幅画,画的是普通的山水。这画明显不是大家之作,却有江南独有的婉约韵味。落款居然是“碧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