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屋经历(第2/10页)
这栋房子是独立的,在占地足足两公顷、又不幸荒废的花园里矗立着。它在乔治二世时期就已经建造了,跟整个乔治王朝统治时期忠实崇拜皇室的那些人一样,看上去冰冷、拘谨生硬且低级趣味。房子里看不到人影,不过能看出为了让人居住,这两年来肯定曾简单地维修过。我说简单,是因为只作了些表面的整修,灰泥和油漆都剥落了,不过颜色还很鲜明。花园围墙上斜倚着一块垂悬的木板,似乎在打着“全新家具装潢,全优价格出售”的广告。因为紧挨着树林,整栋房屋差不多都被浓密的树荫笼罩着,正门和窗户并排,前面有六株高大的白杨树,因而房子的阴郁气氛就更深重了(它们似乎也不太明智,竟然选择在这儿生长)。
傻子也能看出来,全村人都在回避这栋房子,没人想接近它(我能看到半英里外教堂的尖顶),当然想买下它的人也不会有。于是,附近就针对这栋房子产生了鬼屋的流言。
对我而言,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里面,最严肃的一段时间就是清晨。夏天的时候,我总是很早就起来,吃早餐前先把房间整理一番,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然而我总是强烈地被周围的寂静及孤独感影响着。另外,我还非常害怕处于一群熟睡的熟悉面孔中间(虽然我明白我们彼此是最亲爱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们一点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没有知觉,我接下来要做什么神秘行动他们就更无从知晓),昨天的记忆碎片、空空的座位、合起来的书本、做到一半的工作、静止的活力,都是死亡的象征。这时的寂静是属于死亡的寂静,死亡和寒意在空气的颜色中尽情显现。哪怕是最平常的家庭用品,从黑夜的阴影中脱身、刚刚进入早晨后那好像新生一般的模样,以及那历尽沧桑的苍老或成熟的面庞显现出的平静之中,在已经死亡或正在向死亡奔去的年轻外表之中,同样的气氛也能被我察觉。我在一个清晨还看到了父亲的幽灵。他没有任何异状,就跟活着时一样健康。我看到他在阳光下出现,在我床铺边的椅子上坐着,背对着我。他的脑袋用手支着,我不知道他是在哭泣还是睡着了。看见坐在那儿的他,我惊讶地赶紧坐起来,挪到了床边,探出头看他。因为父亲在那儿一动不动,因此我好几次尝试着跟他说话,可是父亲依旧如雕塑般静止。于是我也慌了,伸出手想碰一下他的肩膀。就好像我想的那样,事实上那儿没有我的父亲。
由于这些原因和别的无法言表的理由,我注意到,我最容易看到鬼的时候就是清晨。早上的时候,在我看来所有的房子都多少有闹鬼之嫌,所以对我而言,真正的鬼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我走到村里面,想暂时把这栋房子抛开。我看到一家小客栈的老板正努力把他的台阶磨亮。我请他把早餐送上来,并随口说了说那栋房子。
“传说中闹鬼的房子就是那栋吗?”我问道。
老板看看我,摇头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这么说来,闹鬼的事是真的喽?”
“好啦!”老板脸上露出一种绝望的表情,大叫了一声,忽然跟我坦白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在里面住的。”
“为什么呢?”
“那间房子没有人敲钟但所有钟会突然响起,无人开门但门会一起开,能听到有各种走动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见,这样的房子,我一点儿也不想待。”
“有什么‘东西’被人看到过吗?”
老板又看了看我,刚才那种绝望的神情再次浮现,对着自己的马厩喊道:“艾奇!”
一个肩膀高耸、脸色红润、嘴巴滑稽地咧开、鼻子朝天、红棕色短发的年轻男子应声而来。他穿的有袖背心上面有着宽大的紫色条纹和珍珠母纽扣,这件背心似乎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并且还蛮好看——若是无人乱剪过的话——从头到脚覆盖着他整个人。
“这位绅士在打听,”老板说道,“是否有人发现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白杨树那儿。”
“一个女人,还带着锚头椅、围着头巾。”艾奇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说的是船上用的那个‘锚’?”
“先生,我是在说鸟。”
“哦,一个女人,还带着猫头鹰、围着头巾!这是你亲眼所见?”
“猫头鹰是我亲眼看到的。”
“那个女人你见过吗?”
“不如看猫头鹰看得那么清楚,可是他们总是在一起出现。”
“有别人清楚地看到过那个女人?就像你看到猫头鹰那么清楚。”
“先生,愿上帝保佑!有很多人都看到过。”
“哪些人?”
“先生,愿上帝保佑!有很多人。”
“是杂货店老板,还是谁?”
“您说柏金斯?上帝保佑,那个地方柏金斯才不会过去呢,肯定不会!”年轻人高声说道,“虽然他不怎么聪明(否则他就不叫柏金斯了),可是他也不至于那么笨。”
(此时,旁边站着的老板嘟囔着说,自己有很多东西都清楚地知道。)
“那个带着猫头鹰、围着头巾的女人(无论她是鬼是人)是哪位?你知不知道?”
“嗯,”艾奇把帽子一下抓起,挠挠头说,“他们讲——很多人都这么讲的——她是被人杀害的,而在她被杀害时,那只猫头鹰始终都在叫着。”
可是,却有个年轻人,他活力十足、热情四溢,就跟孩子一样,在见过那个戴头巾的女人后,就大病了一场,很久之后才康复。我好像只能搜集到这样的简短情报。另外还有一个人,简单说来,是“经常能在火车上看到的那类人,独眼的流浪汉,你唤他‘裘比’他也回应;你要是怀疑他是个强盗,他会这么说:‘那又如何?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吧。’”就是他,连续五六回看到过围头巾的女人。不过这些目击者没能给我带来一点实质性的帮助,因为第一个人现在在加利福尼亚,而另一位,如同艾奇及老板说的那样,那样的人到处都是。
这么说吧,我觉得定然有令人畏惧而回避不谈的秘密隐藏在这栋房子背后,所以要想把那道阻隔在谜团和真相之间的巨大障碍拆除,无疑是极为困难的。我不会不懂装懂地说所有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我也无法如火车上的那位旅伴一样,嘴里叨念着灵界会议来消磨日出前的时光,就这么将木板的咯吱声、敲钟声和开门声等此类小事,比拟于我所能感知的神圣天启或神的壮丽旨意。并且,我有过在两间国外鬼屋居住的经历,一间是意大利的古老宫殿,那里闹鬼是真实的,并且因为闹得太凶而闻名遐迩,所以前后两任房屋主人都将之抛弃不顾,可我有八个月都住在那儿,总体来说过得愉快而平静。可是那儿的很多神秘房间,则从未有人居住,并且里面确实有鬼。在另一间,里面的书我随时都能看到,以及我的卧房隔壁的那个房间,传说中那个房间是首次发现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