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屋经历(第6/10页)

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眼睛的杰克一度对我妹妹极为爱慕,不过,他的妻子却是另一个女人,他还把妻子带到了南美洲,最后她死在了那里。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来我们鬼屋的时候,他还带了一小桶咸牛肉,他从来都觉得,咸牛肉若不是他亲手腌的,就只会是一堆死肉。并且,他只要去伦敦,就肯定会在行李箱里带上一块咸牛肉,他也给他的老同胞、现在的商船船长奈特·毕佛多带一块。这位毕佛先生身体矮胖僵硬,那张圆脸总是板着,整体看来硬得像块砖头,不过他亲身航行到世界各个海域的丰富经历和渊博的实用知识,都说明了他的智慧和勇气。他偶尔会表现出奇怪的紧张,显然是因为某种宿疾的缠绕,可是通常症状不会持续多久。餐具间是毕佛先生的房间,我的律师朋友昂崔先生在他的隔壁,他这次来到这儿用的是平民身份,就如他所说:“亲身感受鬼屋。”而他对大英律法的了解,显然要逊于他的牌技。

这辈子我最高兴的就是这次了,我想这也是所有人共同的感受。我们的主厨是杰克·高佛纳,无论在哪儿他都能找到最好的食材,我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出自他的手(甚至那让人敬而远之的咖喱)。糕饼和面包师傅是我妹妹,厨师助手就是艾尔菲和我,一会儿忙这个、一会儿忙那个,碰上特殊情况,毕佛先生也会被主厨“征召”过来。我们在户外活动上花了很多时间,当然屋内的风吹草动我们也没有忽略,我们之间发脾气或误会之类的东西从来没有,并且每个晚上都非常愉快,我们不想回房睡觉的最大理由就在于此。

起初的几个晚上有些状况。比如头一天晚上,杰克水手把一只外形华丽的船上灯笼(跟某种深海怪物的鳃很像)提在手里,过来敲我的门。他准备“爬到货车顶上”,要拆下风向仪。那晚会有暴风雨,我不同意他这么做,不过杰克说一种听上去很像绝望的哭泣的声音会从风向仪发出,我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他还说,若是不拆下它,很快就会有人“呼喊着迎接鬼魂”了。就这样,我们跟毕佛先生一道爬上屋顶,可是上面的强风让我无法忍受,所以就在底下等他们。杰克把灯笼提在手里,跟在后面的是毕佛先生,他们一点点爬到了高出烟囱足足二十多英尺的圆形屋顶上面。周围一点异状都没有,他们镇定地站在那里把风向仪拆除了,在这么高的地方、在狂风呼啸之中干活,他们还有很高昂的兴致,甚至让我觉得他们会不再下来了。后来在某个晚上他们又上去了一次,这次是把烟囱帽拆掉。又在某个晚上,他们把一条像人在啜泣的、发出咕噜咕噜声的水管锯下了。还有某个晚上,别的怪事也被他们发现了。有好几回,他们两人非常镇定地同时把各自的床单从房间窗户扔了出去,再一溜烟地垂降下去,他们要“翻遍整个花园”,把那个神秘的东西给找出来。

我们之间的约定得到了所有人的共同执行,其他的异状也没有再出现。据我们所知,要是有谁的房间在闹鬼,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在于,必须要有人把真相找出来。

鬼魂带我去梦游

当我在那间三角形小阁楼住下,亲自证实它的名副其实的时候,很自然我就想到了B少爷。对他的想象越多,我心中就越是不安。他的教名到底是本杰明·毕赛斯泰尔、比尔或者是巴萨罗谬,我搞不清楚;或者这个缩写的B指的是他的姓氏,如巴克斯特、布雷克、布朗、巴克、巴金斯、贝克或博德等此类;也或者他是个弃婴,被人称呼为B;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非常勇敢,不过“英国人”或“公牛”也可以用B来指代;照亮我童年生活的某位了不起的女士、朋友或亲戚也许就是他?也许他拥有着“邦奇大妈”的高贵血统?

我一再被这些没有结果的猜测所困扰,我还尝试将死者的外貌、职业联系到这个神秘的字母上:也许他喜欢穿“靴子”和“蓝色”衣服(他应该不会是个“秃头”吧)、他的“脑袋瓜”很好、擅长“保龄球”、对“拳击手”和“书”情有独钟,在他“少年时期”那段“活泼”的生活中,曾在“博格诺”“班格尔”“博恩茅斯”“布莱顿”或“布罗德斯泰斯”的海滨浴场用“更衣车”“洗过澡”,又或许,他如同一颗“弹跃”的“撞球”?

如此说来,B这个字母从一开始就缠住了我。

我之前曾经说过,B少爷本人以及和他相关的事物从来没有进入过我的梦境。不过,不管是在夜里的什么时候,我只要一醒过来,B少爷这三个字就会瞬间闪入我的脑海,然后漫无边际的联想就开始了,我试图把某种具体的东西联系到这个字母上面,使这思绪得以平息。

在B少爷的卧房中,我连续六个晚上遭受着这种折磨,随后,我注意到事情慢慢变得有些不对了。

那是一个晨光乍现的早上,他首次以真面目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正对着镜子刮胡须,使我既诧异又惊恐的在于,我忽然看到我正在刮的那张脸不是我的(我现年五十五岁),而属于一个男孩。很明显,那就是B少爷了。

我战栗着回头去看,身后空无一人。我再转过身看镜子,上面清晰地展现着男孩的表情和五官,他也在刮胡子,不过并非要刮掉胡子,而是要刮出胡子。我心里因此变得非常焦躁。我先是来来回回绕着房间打转,之后又来到镜子前面,勉强让颤抖的手稳定下来,把胡子刮完。我把眼睛睁开(刚刚我为了稳定情绪暂时闭上了眼),这一回,我看到镜子里有一双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的眼睛正和我对视着。我差一点被这个新鬼魂吓傻了,赶紧又闭上眼睛,又给自己打了好几回气,才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再次把眼睛睁开,我看到正在镜子里刮胡子的是我早已过世的父亲。甚至,我这辈子根本就没见过的祖父也出现在了镜子里。

可以想象,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把我吓得半死,不过我还是决定暂时保守这个秘密,等到时机允许时再告诉大家。我被许多繁杂的念头困扰着,整整一天都焦躁不安,晚上准备进房睡觉时,我准备好了面对另一个鬼怪幽灵耍弄的新伎俩。可是这些准备都白费了,因为好不容易入睡之后又在凌晨两点钟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B少爷的骸骨竟然跟我一起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