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 月(第9/11页)
他说的这些差不多样样属实,让她感到很不自在。“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说,眼睛望着别处。
他好像没听见她的话,继续说下去。“我不是为我自己担心。我想当资深股东,但不当我也活得下去。我会活得很好,当然,我可能不像我父亲那样有气势,也许更多是一个协作者。但约瑟夫不适合这种工作。他脾气暴,爱冲动,可能做出错误决定;加上你又一直鼓动他的野心,蒙蔽他的视线,让情况变得更糟。他在团队里会很顺利,因为其他人会引导他,遏制他。但他不能成为领导,他的判断力不足。从长远看他会损害银行的利益。难道你不担心这些吗?”
一时间,奥古斯塔弄不清他这话是否在理。她这么做难道不是杀了下金蛋的鹅吗?不过,银行的钱实在太多,就算他们全都什么事也不干,这些钱也花不完。无论如何,说约瑟夫会损害银行的利益纯粹是胡扯。那些股东的工作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他们到了银行,读读报纸,把钱借贷出去,然后等着收利息就行了。别人能干好,约瑟夫也一样能干好。“你们这些男人,总是装得好像银行业务多么复杂神秘,”她说,“但你们骗不了我。”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加紧防守。“我会对着上帝为自己辩护,用不着对你证明什么。”她说。
“你真要去跟我父亲说吗?”塞缪尔说,“你知道这种事会让他送命的。”
她只犹豫了一秒钟,然后坚定地说:“没有别的选择。”
他长时间盯着她。“你是个魔鬼,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他说。
奥古斯塔屏住气。他会放弃吗?她觉得自己几乎胜券在握了,想象中几乎听到有人毕恭毕敬地说:“请允许介绍约瑟夫·皮拉斯特太太,皮拉斯特银行的资深股东的夫人……”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说:“那好吧。我会告诉其他人,我不想在父亲退休后成为资深股东。”
奥古斯塔心里漾起一丝胜利的微笑,但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她赢了。她转过身去,掩饰她心中的狂喜。“享受你的胜利吧,”塞缪尔痛苦地说,“但你记住,奥古斯塔,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也有。有朝一日会有人利用你的秘密,像你对付我这样对付你。”
奥古斯塔迷惑不解。他指的是什么?不知为何她的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了米奇·米兰达,但她立刻拂去了这个念头。“我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说。
“你没有?”
“没有!”她说,但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她害怕。
他别有意指地看了她一眼。“昨天一个名叫大卫·米德尔顿的年轻律师找过我。”
她没有马上明白过来。“我难道认识他?”但这人的姓名有点儿耳熟,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你见过他一次,七年前,在死因研讯上。”
奥古斯塔顿时觉得身上发冷。米德尔顿——那个被淹死的孩子就姓米德尔顿。
塞缪尔说:“大卫·米德尔顿认为他弟弟彼得是被杀的——是爱德华干的。”
奥古斯塔想马上坐下来,但她不能让塞缪尔遂了心,看出她心慌意乱。“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他现在到底要搞什么鬼?”
“他告诉我,他一直对死因研讯不满,但他始终保持沉默,以免他父母太伤心。不过,他的母亲还是在彼得死后不久就去世了,他父亲是今年去世的。”
“他为什么去找你,不来找我?”
“他是我夜总会的会员。总之,他重读了研讯记录,说还有几位证人从未受到传唤,没能出来作证。”
当然还有证人,奥古斯塔不安地想。有淘气鬼休·皮拉斯特,有那个叫托尼什么的南美孩子,还有第三个弄不清是谁的人。要是大卫·米德尔顿揪住其中任何一个,整个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塞缪尔看来经过了深思熟虑:“从你的观点看,验尸官对爱德华英雄主义的那番赞美有点儿过了。这些话反倒让人生疑。人们认为,要是爱德华看到男孩要淹死,大概只会站在边上吓得发抖。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连去街对面给人帮个忙的事都不会做,更别说潜到水里去救溺水的男孩了。”
这话简直是胡说八道,污蔑别人。“你怎么敢这么说!”奥古斯塔很生气,但她已经摆不出平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劲头了。
塞缪尔不去理睬她。“学校的学生根本不相信。大卫自己几年前也上同一所学校,认识不少高年级学生。跟他们说起这事儿以后,就让他更加怀疑了。”
“这简直太荒谬、太可笑了。”
“米德尔顿喜欢争论,所有律师都这样,”塞缪尔说,对她的抗议置之不理,“他不会让这事儿消停的。”
“他丝毫吓唬不住我。”
“那太好了,我敢肯定他很快就会前来造访你的。”他朝门口走去,“我不在这儿喝茶了。下午愉快,奥古斯塔。”
奥古斯塔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她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她怎么可能预见得到呢?她对塞缪尔的胜利被摧毁了。那本旧账又被翻开,已经过去了七年,本该早就被人忘掉的!她十分担心爱德华。她无法承受任何降临在他身上的不幸。她按住自己的头,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仆役长哈斯特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服侍客厅的女佣,端着茶点托盘。
“可以了吗,太太?”他带着威尔士口音说。哈斯特德有点儿斜眼,好像两只眼睛看着不同的方向,谁都弄不清他在注意什么。一开始这让人觉得心烦,但奥古斯塔已经习惯他了。她点了点头。“谢谢你,太太。”他说,接着他们就开始摆茶具。有时候,看见哈斯特德的谄媚做派,加上仆人驯顺地按她吩咐做事,奥古斯塔心情会平静下来,但今天这些毫无作用。她站起身,朝开着的法式屋门走过去。花园里阳光明媚,但这也于事无补。她到底怎么才能阻止大卫·米德尔顿呢?
直到米奇·米兰达来的时候,她还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她很高兴见到他。他像往常一样风度翩翩,穿着黑色礼服和条纹长裤,白色的衣领一尘不染,上面打着一条黑色的缎面领带。看出她在发愁,他马上变得体贴起来。他像一只丛林猫那样优雅敏捷地穿过房间,声音里充满爱抚之情:“皮拉斯特太太,究竟什么事情让你心烦意乱?”
他最先到来让她很是感激。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
“出了件可怕的事。”他两手扶在了她的腰上,就好像他们在跳舞一样,而他的手指压上她的臀部时,她感到了一丝麻酥酥的快意。“别这么难受了,”他安慰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