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第10/27页)
“谢谢。我知道你应该下班了,但是我需要一个女人来完成这件事。”
苏珊轻佻地挑了挑眉:“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托妮想起了公司在上周五举办的圣诞派对。苏珊打扮成了约翰·特拉沃尔塔在电影《油脂》中的样子,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身着一条紧身牛仔裤,脚蹬一双在格拉斯哥被称为妓院鞋的绉胶底鞋。她那时邀请托妮跳舞,但托妮微笑着,温柔地说:“还是算了吧。”过了一会儿,苏珊在喝了几杯酒之后问她,她是不是习惯和男人睡觉。“没有我想睡的次数那么多。”托妮当时回答道。
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竟会被自己吸引,托妮感到受宠若惊,但她还是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需要你拦住所有到达公司的员工。你得在大礼堂里放张桌子,跟每个人都谈过话以后才能放他们进办公室或者实验室。”
“我该跟他们谈什么?”
“告诉他们病毒的安全防护出现了漏洞,奥克森福德教授会在今天上午给他们做一次详尽的情况介绍。你的态度一定要冷静、镇定,但别透露事情的任何细节——最好让斯坦利来告诉他们。”
“好的。”
“然后问问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迈克尔·罗斯是在什么时候。我们昨晚已经在电话上问过一些人了,但也只问了有权限进入BSL4的那些人,再次确认一下没什么坏处。他在两周前的星期天离开了这里,要是有人在那之后见过他,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好的。”
托妮想问一个有些敏感的问题,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你觉得迈克尔是同性恋吗?”
“至少不是公开的。”
“你确定?”
“英维本是个小地方。这里只有两家同性恋酒吧、一家俱乐部、几家餐厅、一座教堂……我对它们很熟悉,但从没在任何一个地方见过他。”
“好吧。希望你别介意我觉得你会知情,仅仅是因为……”
“没事。”苏珊露出一个微笑,双眼直视托妮,“你要更努力才能冒犯我。”
“谢谢。”
那大概是在两个小时之前。而在那之后,托妮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迈克尔·罗斯最后一次进入BSL4的录像。她现在有了斯坦利想要的答案。她将要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他也许会因此让她辞职。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与斯坦利见面的情景。她那时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她假装自己是个自由职业的安全顾问,但其实一个客人也没有。她相处八年的伴侣弗兰克离开了她,母亲也越来越年老昏聩。托妮那时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上帝抛弃的约伯[10]。
而斯坦利把她叫到了他的办公室,给了她一份短期合同。他才发明了一种价值连城的新药物,担心会有人派出针对他的商业间谍。他想让她查明情况。她没有告诉他,那是她接到的第一个真正的任务。
她彻底搜查了办公场所有查找监听设备,接着观察在核心员工里有谁的生活水平超过了他们的收入。结果证明,没有人在监视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但是,她不安地发现斯坦利的儿子基特正在从公司里偷钱。
她非常震惊。虽然在她眼里基特迷人而不值得信任,但是,得要什么人才会偷自己父亲的钱?“那老家伙付得起,他有的是钱。”基特毫不在意地说。根据自己多年的从警经验,托妮知道他心里并没有怀着什么深仇大恨——罪犯都只是些浅薄、贪婪的人,一点并不充分的借口就能让他们犯罪。
基特试过说服她把事情压下来。他保证,要是托妮这次不说出去,他就永不再犯。她有点动心:她也不想告诉一个才痛失亲人的人他的儿子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保持沉默就是欺骗。
所以,尽管十分忧虑,她最后还是向斯坦利和盘托出了整个实情。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表情扭曲。他发出一声“啊”,仿佛被体内的一阵剧痛击中了。那时他努力想要控制自己激烈的感情,而她同时见证了他的力量和他的感性,并因此而被他深深地吸引。
告诉他实情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她的正直得到了回报,斯坦利开除了基特,并且给了托妮一份全职工作。为了这一点,她将永远都对他保持坚定的忠诚。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回报他的信任。
之后生活蒸蒸日上。斯坦利很快就把她从安保领队提拔为设备总监,还给她加了薪。她买了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汽车。
一次她说起自己曾在警察国家队里打壁球,斯坦利便提出要在公司的球场里挑战她。她虽然赢了,但也只是险胜,从那时起他们每周都在一起打壁球。他身体非常强健,而且手臂更长,但她不仅比他年轻二十岁,且反应非常灵敏。虽然当她偶尔心不在焉时他也能赢上几局,但最后通常都是她取得胜利。
而她也因此更加了解他。他打球时十分机灵,尽管常常铤而走险,但都有所回报。他好胜心强,但对待输赢时态度轻松大度。她敏捷的思维和他的头脑不相上下,她很享受双方的交锋。她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喜欢他。直到有一天,她意识到自己不仅只是喜欢他,她的情愫已经超过了喜欢。
现在她感到,失去这份工作最可惜的一点就是,她将再也见不到他。
当她正要往大礼堂去,到他进来的路上见他时,她的电话响了。
一个带着英格兰南部口音的女声说道:“我是奥黛特。”
“嗨!”托妮很高兴。奥黛特·克莱西是伦敦警务处的一名警探。她们是五年前在亨登[11]时认识的。她们俩同龄,奥黛特是单身,托妮和弗兰克分手后,她们俩一起度过两次假。如果两人住得近一点,她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朋友。即便如此,她们也会每隔一两周就通一次电话。
奥黛特说:“我想跟你聊聊你那个染上病毒的受害者。”
“你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托妮知道奥黛特是反恐小组的,“我猜我不该问你的。”
“不错。我只能说玛多巴-2这个名字给这边敲响了警钟,剩下的你只有自己去想了。”
托妮皱了皱眉。作为一个前警察,她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奥黛特得到的一些情报显示,某个警察组对玛多巴-2很感兴趣。也许某个嫌犯曾在审讯中提到过它;也许他们监听的某次谈话中曾出现过这种病毒;也许他们监视的某条电话线路上,某人曾把这个名字输入电脑的搜索引擎里。现在,只要有什么一定剂量的病毒失踪,反恐小组的警察们就会怀疑它们是被一些狂热主义者偷走了。“我觉得迈克尔·罗斯不是恐怖分子,”托妮说,“我认为他只是对实验室里的一只动物产生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