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第8/27页)
“今天可是平安夜,你要忙什么?”
“也许我是圣诞老人。”他坐在床边,打开了灯。
莫林很失望。“好吧,要是圣诞老人同意的话,这个小精灵还想睡个懒觉。”她没好气地说。
他朝她瞥了一眼,但她用羽绒被罩住了头。他还是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他赤裸着身子走进厨房,开始煮咖啡。
他的顶楼公寓分为两大部分:一间带开放式厨房的客厅,和一间位于前方的卧室。客厅里堆满了各种电子设备:一个宽屏平板电视,一套精致的音响设备,和一堆由乱七八糟的电路连接起来的电脑及配件。基特总是很享受入侵他人的计算机防御系统。一个人要想成为软件安全技术的专家,就必须先成为一名黑客。
为他父亲工作期间,基特在给BSL4实验室设计和安装安全软件时完成了他最妙的骗局之一。在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当时的安全主管罗尼·苏瑟兰的帮助下,他想出了一个从公司偷钱的办法。他操控了公司的会计软件,通过合计一些供应商的发票,使电脑在支付总额上增加了百分之一的金额,再通过一种不会出现在任何报告上的方法,将这百分之一的钱转到罗尼的银行账户上。这种方法可行,因为没人会核对公司的数据——一直没人这么做,直到托妮·加洛看见罗尼的妻子把一辆崭新的奔驰小轿车停到了英维本的玛莎百货外。
托妮调查此事时的那种锲而不舍的固执震惊了基特,也让他非常害怕。她坚持要为每一个记录偏差找到合理的解释。她简直从不放弃。更糟的是,一旦她查清事情的原委,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向她的老板汇报,而她的老板正是基特的父亲。他当时恳求她别给这个老头子找烦心事了,他还想让她相信,斯坦利·奥克森福德在震怒中只会开除她,而不是基特自己。甚至,他最后还把手放到了她的臀部上,努力展示了一个他最迷人的坏小子的微笑,用一种挑逗的语气说:“你我应该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但他的计划没有哪项成功。
自从被他父亲开除以来,基特一直没有找到工作。而且他仍然在继续赌钱,这简直是雪上加霜。罗尼给他介绍了一家可以赊账的地下赌场,毫无疑问,他能这么做是因为他父亲是一个有名的富豪科学家。他试着不去想自己现在欠了多少钱:那个数字让他感到恐惧和自厌,让他只想从福斯桥[6]上跳下去。但他通过今晚的工作得到的报酬将能偿还他所有的债务,他将从头开始。
他把他的咖啡端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曾经是英国冬奥会国家队里的一员。那时他每个周末都在滑雪和训练,整个人精瘦、结实得像一条灵缇猎犬。现在,他看到自己的线条已经有一点松弛。“你胖了。”他说。但他那浓密的棕发仍然覆着他好看的额头。他的脸看上去有点紧张。他尝试了一下他的休·格兰特[7]式表情,略带羞涩地低下头,用他湛蓝的双眼透过眼角的余光向上看,再带上一个动人的微笑。是的,这仍然是他的拿手好戏。托妮·加洛可能对此免疫,但昨晚莫林确实因此而为他倾倒。
他在刮胡子的时候打开了卧室的电视,调到了本地的新闻频道。英国首相来到了他的苏格兰选区过圣诞。格拉斯哥流浪者队[8]为一个名叫乔万尼·圣安吉罗的前锋付了九百万英镑的转会费。“这名字不错,适合老苏格兰人。”基特对自己说。天气虽然持续低温,但将晴朗无雪。挪威海北部的一阵猛烈的暴风雪正在南下,但很有可能会转移到苏格兰西部。接下来是一则本地新闻,基特的血液凝固了。
他听见了卡尔·奥斯本那熟悉的声音,他是苏格兰的一个电视名人,因其耸人听闻的新闻报道而臭名远扬。基特瞥了一眼电视屏幕,他看见了那座他本来计划今晚进去偷窃的建筑。奥斯本正在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的大门外进行播送。那时天还没亮,但刺眼的应急灯照亮了整座维多利亚式的华丽建筑。“这他妈怎么回事?”基特担忧地说。
奥斯本说:“就在苏格兰,就在我身后的这座楼里,科学家们正在用全世界最危险的病毒做实验,当地人也因此把这里称作‘弗兰肯斯坦[9]的城堡’。”
基特从未听过任何人称它为“弗兰肯斯坦的城堡”。这是奥斯本自己捏造的。它的昵称应该是“克里姆林宫”。
“但是今天,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死于其中的一种病毒,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大自然对人类恶行的惩罚。”
基特放下了他的刮胡刀。他马上意识到,这样的公共报道对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极具伤害性。通常他都会对他父亲的麻烦感到幸灾乐祸,但今天他更担心这样的报道会对自己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迈克尔·罗斯,三十一岁,因感染一种叫作埃博拉的病毒去世。这种病毒萌芽于非洲的一个村落,患者在感染后全身都会长满让人疼痛难忍的脓包,痛苦不堪。”
基特非常确定,奥斯本了解的情况并不是实情,但他的观众却不会知道这一点。电视总爱搞这种小报式的报道。但是,迈克尔·罗斯的死会危及基特的偷盗计划吗?
“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总是自称他们的研究不会对当地居民和周围地区造成任何威胁,但是迈克尔·罗斯的死使得人们不得不质疑这一点。”
奥斯本穿着一件笨重的厚夹克,戴着一顶羊毛帽,看上去他昨晚似乎没睡多久。基特猜测,有人在凌晨叫醒了他,给了他一点线报。
“罗斯曾从实验室中盗取了一只动物并把它带回自己位于几英里以外的家,也许他正是被这只动物咬伤了。”奥斯本继续说道。
“噢,不。”基特说。情况越来越糟了。他真的不会因此就被迫放弃他的计划吗?他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这只是迈克尔·罗斯的个例,还是他其实属于一个更大的组织,共同致力于释放更多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的秘密实验室里携带着瘟疫病毒的动物?我们是否面对着这样一种情况,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小狗小兔游荡于苏格兰的山水间,实际上却在将致命的病毒散播到每个它们经过的角落?在这里还没人准备对此做出回应。”
不管他们会不会回应,基特都知道现在“克里姆林宫”里人们在做什么:争分夺秒地升级他们的安保系统。托妮·加洛肯定已经到了,正忙着加强安保程序,检查警报和摄像头,向安保人员介绍情况。对于基特来说,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新闻了。他被激怒了。“为什么我的运气那么差?”他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