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二)(第7/25页)

“这儿可以看到厨房,”他坚持往下说,“就从这儿,这儿下面的天花板上就是炊具的烟管。”他平躺下来,通过地板和一根金属管道之间宽宽的缝隙向下看。整间厨房尽收眼底:远端的厅门、那张被反复擦洗过的长长的松木桌、两边的碗橱、通往餐厅和洗衣房的两扇侧门、近处的灶炉、灶炉两边的两扇门、一扇通向一间大大的进入式储藏室、一扇通向那个放着靴子的门厅和房子的侧门。家里的大部分人都围在桌旁,克雷格的姐姐卡罗琳正在喂她的老鼠,米兰达正在倒酒,奈德正在看《卫报》,洛莉正用一口长长的煮鱼锅烹煮着一整条鲑鱼。“我觉得米兰达阿姨可能喝醉了。”克雷格说。

这吸引了索菲的注意。她放下杂志,躺在克雷格身边向下看。“他们看不见我们吗?”她低声说。

她透过缝隙看着楼下时,他细细地注视着她。她的头发被别到了耳后,脸颊上的皮肤看上去是如此细腻柔软。“下次你在厨房的时候可以自己看看,”他说,“你会看到就在这道缝隙后面正好有一盏吊灯,所以即使你知道这儿有条缝,你也很难看清它。”

“所以,意思是,没人知道你在这儿?”

“这个嘛,人人都知道这儿有个阁楼。而且还得注意奈莉,你一动它就会抬头向上看,仔细听着你的动静。它知道你在这儿——而注意到它的动作的人也会意识到。”

“不管怎么样,这还是挺酷的。看看我爸。他假装在看报纸,其实一直在注意米兰达。恶心。”她朝她那边侧过身,用手肘撑住身体,从她牛仔裤的裤包里摸出一包烟,“来一根吗?”

克雷格摇摇头:“要是你想在足球上有所作为,就不能抽烟。”

“在足球上还能怎么有所作为?那就是个游戏!”

“要是你擅长运动的话,它们其实非常有趣。”

“好吧,你说得对。”她吐出一口烟,他看着她的嘴唇,“可能这就是我不喜欢运动的原因。我肢体太不协调了。”

克雷格意识到他已经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屏障,她终于愿意和他说话了,而且她说的话还挺聪明的。“那你擅长什么?”他问。

“没什么擅长的。”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有次,在一个派对上,有个姑娘告诉我我很擅长接吻。”他屏住了呼吸。他需要以某种方式来打破僵局——但这是不是太快了?

“噢?”她似乎对其中的细节饶有兴趣,“你是怎么做的?”

“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

她的脸上现出一抹惊慌的神色:“没门!”她抬起一只手,仿佛是想挡住他,虽然他其实根本没动。

他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他真想给自己一脚。“别担心,”他说,用微笑掩盖他的失望,“要是你不愿意,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的,我保证。”

“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噢,这样。”

“是的。但别告诉别人。”

“他什么样?”

“我男朋友?他是个大学生。”她看向了别处,因为她香烟上的烟雾眯起了眼睛。

“格拉斯哥大学的?”

“对。他十九岁了。他以为我十七岁。”

克雷格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相信她:“他学什么的?”

“谁在乎他学什么?就是些无聊的东西。法律吧,我想。”

克雷格再次看向那个缝。洛莉正往一碗热气腾腾的土豆里撒着切好的欧芹。忽然之间他饥肠辘辘。“午餐准备好了,”他说,“我带你从另一条路出去。”

他走到阁楼的尽头,打开了一扇大门。外面是一个离地十五英尺的狭窄窗台。而在门的上方,房屋的外面,挂着一组滑轮,那个沙发和那些茶叶箱就是用它运上来的。索菲说:“这么高我跳不下去。”

“不用跳。”克雷格用手把雪从窗台上扫下去,然后沿着窗台走到尽头,下到一个距窗台两英尺的单坡屋顶上,屋顶的下面就是放着靴子的门厅,“很容易。”

索菲看上去有些紧张,她踩着他的脚印走过去,当她来到窗台的边缘时,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她抓住了它,毫无必要地紧紧握着。他扶着她下到了屋顶上。

他又重新爬上窗台去关上那扇大门,接着回到了索菲的旁边。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滑溜溜的屋顶上走了下来。克雷格前身着地,滑过屋顶的边缘,从矮矮的屋顶上跳下了地。

索菲也跟着他滑了下来。当她躺在屋顶上,双腿悬在边缘时,克雷格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腰,把她从上面抱了下来。她很轻。

“谢谢。”她说。她看上去得意洋洋,仿佛刚从什么艰苦卓绝的经历中成功脱险一样。

也没有那么困难,当他们走进屋里吃午餐时,克雷格想到。也许她并不像她假装得那么自信。

下午3点

此刻的“克里姆林宫”很美。白雪与这里的滴水兽、钩针、门框和窗台难舍难分,为这些维多利亚风格的装饰物裹上了一层银装。托妮停好车,走进了屋里。这里寂静无声。大多数人因为担心大雪挡路,现在都已经回家了——但即使没有这个借口,在平安夜这天大家也都已经归心似箭了。

她很受伤,十分伤感。她的感情经历了一次车祸,但她必须坚定地将情情爱爱的念头扫出脑海。也许,晚一点,当她今晚独自躺在床上时,她会反复回想斯坦利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但现在她还有工作要做。

她已经赢得了一次风风光光的胜利——这也是斯坦利会拥抱她的原因——但忧虑仍然萦绕在她心头。斯坦利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要是我们再丢失一只兔子,马上麻烦就会又找上门。此言不虚。再发生一起类似事件,一切就会卷土重来,而且情况将比之前严重十倍。那就不是什么公关工作可以平息的事件了。实验室里不会再出现任何安全事故了,她曾这么告诉他,自己会确保这种事情不再发生。而现在她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

她来到她的办公室。她能想象到的唯一的威胁就是那些动物权利活动者。迈克尔·罗斯的死也许会鼓励其他人去“放生”实验室里的动物,或者迈克尔也许一直在与有其他计划的活动者合作,非此即彼。他甚至还可能曾给过他们一些内部信息,帮助他们击败“克里姆林宫”的安全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