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黑龙潭(第10/29页)

我晕乎乎地回家了,看到元亮的时候顿时清醒了几分。若是他知道我和耿小珍已经确定关系,会不会活活把我给撕了?我当然不是怕他,只是相处了这么久,我跟他已经有了兄弟般的情谊,我真怕他因为耿小珍的事跟我翻脸。

本来几乎飞上天的心顿时被重重扯落,我没精打采地吃完饭,在元亮不解的目光下,走出了家门。

平时我心情好或者不好都喜欢往老蔡头家跑,在我心里,这个孤僻的老人已经是我长辈一般的存在。我进了老蔡头家,他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嘴里叼着一支旱烟,松垮垮的背心更显得他的身体精瘦。

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他随手在桌子上磕了磕烟袋,然后又塞了些烟丝进去:“怎么了,又惹麻烦了?”

我叹了口气:“是有点儿麻烦,但我也说不上是坏事还是好事。”

在老蔡头的注视下,我把自己的烦恼简略地提了几句,老蔡头只是微微一笑:“我只有两句话,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迷惑地看着他:“这句话我知道,是毛主席说的,可是……”

老蔡头摇头晃脑地道:“胭脂魔鬼,红粉骷髅,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吧,年轻人。”

老蔡头说完话之后,慢悠悠地进屋去了,只留我在晚风中左摇右摆。

蔡老爷子,你不会开解人就直说吧,不用故意装高人,扮深沉,会害死人的!

不过被老蔡头这么一整,我倒不怎么郁闷了。既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那么我且把它当成前世注定,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谈一场恋爱。至于元亮,我想他总会有机会碰到他的前世注定。

心境开朗之后,我和耿小珍进展得飞快,那时候虽然都是自由恋爱,可是大家一般都比较保守腼腆,恋爱关系也不敢公开,想拉拉小手也要找个隐秘的地方。于是我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要是能早日把耿小珍带到我父母面前,也许我就不用忍得这么辛苦了。

耿小珍虽然没明说什么,可是好像对我的念头也不抗拒,差点把我给乐疯了。就在我计划下个假期把耿小珍带回家之际,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打乱了我的计划。

那天傍晚,皮包骨来找我,我们谈了很久。他说他经过一段时期的勘察,终于确定神仙洞和黑水潭是相连的,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他想进入黑水潭探个究竟。因为这一去比较危险,必须两个人协作才能确保安全,他能想到的人只有我,于是就来找我帮忙。

我不明白皮包骨对神仙洞为什么这么执着,即使那个洞很神秘,可是那个洞也曾经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如果说他只是好奇的话,我真的不能认同他的行为。

“好奇?不是,还有别的原因,你就别问了,是兄弟的话就帮我。”

见我半天没吱声,皮包骨转身就要走,我长叹一口气,叫住了他:“什么时候出发?”

皮包骨难得地露出了笑脸:“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就后天,你先请两天假。”

我苦笑,这几个月我休假的次数比较频繁,老齐估计都想拿刀子割我的肉了,我得想个稳妥的借口才能让他松口给假。

第二天,我绞尽脑汁才让老齐允了我两天假,又跟耿小珍说自己要到县里办点儿事,倒不是我想骗她,就是不想让她担心我。准备好之后,第三天一早我就按照皮包骨所说,往黑石砬子山进发。

黑石砬子山相当大,为了能找到对方,我们约定的地点是神仙洞的洞口处。等我快要走到神仙洞之时,就看到那若有若无的雾气中,有个人在对我摆手。

原来皮包骨来得比我早多了,他脚下放置了两个很大的帆布背包,里面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除了背包,地上还放着两捆很粗的麻绳,还有两盏可以戴在头上的新式铅酸矿灯。

皮包骨示意我背上背包,背包相当沉,不过我每天都背着沉重的邮袋跋山涉水,早就习惯了这种重量。我们各自拎着一捆绳子出发了。上一次我无意间走进仙人台,现在对那里的具体位置已经不记得了,只大概记得一个方向。皮包骨却没有迟疑,随手折了一根木棍当作开路工具,朝前走得飞快。

神仙洞一带山势雄伟,虽然说不上层峦叠嶂,但是东北的大山主要胜在一个气势,除了高耸入云的树木,还偶尔可见各式形状峥嵘的巨石,远远看上去真如犀牛饮水、猛虎卧伏一般。

我突然想起老蔡头常说的话,山势起伏、景致秀丽之处,好穴最多,所以大山也有命脉一说。

走了一阵,天气渐热。可是山间的雾气并没有散尽,人走在雾中,呼吸着微微湿热的空气,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鸟鸣声,看着氤氲雾气中的生机勃勃的幽绿树木,倒让我生出了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触。

也许在外人看来,行走在雾中的我们很像神仙吧?

皮包骨不时要停下来辨别方向,又走了一阵,雾气尽散,这时我们正好走到了仙人台。

眼前的一切和前一阵看到的没什么不同,踏上仙人台之时,我们俩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上一次我带着好奇的心情上来,这一次,却是要进入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水潭,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有些紧张。

等走到黑水潭附近时,我撂下沉重的背包,皮包骨也是同样的动作。他走向水潭边上那些大块的岩石,一块块仔细地观察着,还不时伸手晃动着那些岩石,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想起上次李老汉说过的那个故事。长达百米的铁链拴在一块大铁疙瘩上面,日本人无法将铁链导出,就弄断了铁链,并且把大铁疙瘩一起给挖走了。

依照我的想法,能拴住那么沉重的铁链,铁疙瘩本身肯定也是相当大,即便小日本将它连根挖走,肯定也会留下痕迹。我围着水潭走了一圈,很仔细地观察着地面的情况。水潭边上本来就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再加上那些不知有何用途的花岗岩,竟把这片地方遮得看不出破绽。

这时皮包骨已经不再关注那些岩石,而是拿着矿灯朝那黑漆漆的水潭中照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惜除了一片黑色的水面,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