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第5/12页)
儿子一脸兴奋,捶了老罗胸口一下:“爸,这真好玩,以后我也要当演员。”
老罗依旧没什么反应,倒是女人宠溺地刮着儿子的鼻头:“咱要当演员,也走偶像路线。把戏演好多不容易啊,傻小子。”
说完,女人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冲着桌子后面的我,点了点头:“打扰您了。这儿需要付费吗?我们可以出双倍。”
我摇了摇头,收起了登记簿。
~ 6 ~
西边的太阳终于落了下去,黑色的山连着藏青的夜色,不知又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男人的脸色也在满屋的阴影之中,不知喜忧。
过了好久,他才摇摇晃晃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给您添麻烦了。”
我没有说话,怀中的渡正睡得踏实,发出一阵阵的呼噜声。
“让您笑话了,”背过身的男人沉默了半晌,说着,“我是个演员,之前火了几年。现在老了,戏也跟着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接上这活儿,我还总让导演不满意。我老婆是我经纪人,也是着急,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您就担待些。”
“和我没关系,您不介意,就可以了。”
“介意?”男人突然笑出声来,像是对我冷笑,也像是在嘲笑自己,“演员生死一场,皆是表演。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老罗走了。
下山的路上月色朦胧,再也看不清老罗的身影。我杵在窗前,耳畔却莫名传来了老罗对着镜头说给儿子的那句话:“希望你做一个有能力取悦自己,用心爱自己的人。”
~ 7 ~
生死一场,皆是表演。这是对演员的褒奖,还是悲剧性的总结?我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八个字时,手机突然响了。
难道是邮件有回复了?
我匆忙拿起手机,果然,邮箱里多了一份新邮件。发件人正是那位姓穆的编辑。回信虽只是寥寥数语,但却像我期望的那样。
您好,己生老师。请问来信何意?
穆珂
穆珂,原来一直处理己生稿件的编辑,叫这个名字。我不禁在脑海里开始勾勒起这位编辑的样貌;一边想着,一边敲下了回信。
“您好,我是己生的影子作家。有要事与您详谈,我的电话是……”
写到这儿,我愣了一下,握住了拳头。呆了几秒,摁下了删除键,将最后一句话改成了:“希望能和您见上一面。”
穆珂的回信隔了好久才发来,这也正常。要么是工作繁忙,一时顾不上处理邮箱事务;要么就是我的回信信息量惊人,她在思考。
穆珂的回信依旧简洁:“己生老师是我们敬重的作家,请您对自己的话负责。”
不知为何,看到穆珂的回信,我竟不恼,反而感到轻松,许是将“敬重”一词,默认加到了自己身上,虽然这确实也应该是我的荣誉。
没有多想,我再一次编辑起了回复:“作为长期接触己生稿件的编辑,您难道不好奇,《野泽的妖怪》为什么与之前的文风迥然不同?除此之外,己生唯一的一篇退稿,篇名叫作《自称她的他》。如果是我无中生有,这些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清楚?还望能与您见面详谈。”
邮件刚发出去没多久,穆珂很快便给出了答复:“六点,罗溪车站咖啡馆。”
我长嘘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等到了这一天。
我抬头看了一眼表,刚过两点。
青奈里离罗溪大概只有半小时的车程。但罗溪车站的咖啡馆,我却从没留意过。从床下拽出箱子,找出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自从我搬到青奈里后,除了那日与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便再没和其他什么人正式见过面了。想到这儿,手心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推开窗户,透了透气,将老人最后一个故事装在信封里,塞进了背包,打算现在就动身过去。一来可以不急不慌地找找穆珂说的那家咖啡馆;二来也可以悠哉地喝上一杯咖啡,读完老人这次寄来的最后一个故事。
下了楼,还没走出青奈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进屋以后,打开抽屉,拿出了那本看着还很新的《野泽的妖怪》,一同塞进了背包。
从青奈里出来,过十字街,向北坐上环线公交。六站地之后,便是罗溪车站。
幸好今天是工作日。公交车上,除我以外,只有几位上了岁数的老人。车厢开着天窗,两旁的窗户也开得敞亮,没有让我生厌的汽油味和汗臭味。一路随着晃动的车厢,吹着凉风,好不惬意。
在罗溪站下车后,我看了下手表,竟比我预计的时间还要早。
我这人一向容易紧张,下了车以后,才明白为何穆珂只发了“罗溪车站咖啡馆”。当时我还疑惑,怎么光给出地址,却忘了给咖啡馆的名字。而事实是,正对罗溪车站的,便是一家叫作“罗溪车站”的咖啡馆。如此一来,我竟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三个小时。
咖啡馆门面很小,棕褐色门框的玻璃门上,挂着叮当作响的风铃。一推门,便响起悦耳的铃声。穿过两侧挂着各色相框的走廊,我便到了大厅。
大厅并没有多敞亮,随意摆着几张木桌和几把木椅,临窗的位置放着三对沙发卡座。只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系着红色的围裙,在柜台后忙活着。见有人来,他便眯起了眼睛,隔着镜片打量我:“先生几位?”
“哦,两位。”
“那您随意坐吧。”
我朝着戴眼镜的男生点了点头,选了临窗最里面的沙发卡座。
坐下以后才发现,沙发后面的一片空地上,懒懒散散地躺着七八只正晒着太阳的猫。见我过去,它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没事,我家猫咪不惹人的。”男生端着一杯水,腋下夹着菜单,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先生喝些什么?”
“我等人,一会儿再点。”
许久不和人这样交流,话说出口,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别扭。
戴眼镜的男生当然察觉不出我的想法。他把水放在桌子上后,便又钻进了柜台后面。
爱上一只玩具熊
罗溪车站可真清静,半晌都不见有什么年轻人,也没有人匆匆赶路,都是些带着孩子的中年妈妈或老人。阳光泻在窗前,烘烤得沙发暖意融融,让人禁不住模仿起一旁的猫来,眯着眼睛想打盹。
歇了一会儿,我从背包里拿出信封和书,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老人的最后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老人的标注是:不论我是谁,又经历了什么,我依旧可以爱,爱任何人。
~ 1 ~
渡对女孩怀里那棕色的毛绒玩具熊来了兴趣,先是跃上桌子,向女孩凑去,然后就伸着爪子,向熊脑袋上拍了过去。我还没来得及拦住它,正在发呆的女孩就被它惊到了。侧了侧身子后,女孩把毛绒熊揽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