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2页)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在害怕他……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一边是一排垃圾罐头,另一边是一间废弃的车库。
某种直觉告诉他转身;但同时另一种直觉又警告着他不要这么做,让他拼命地跑出这条巷子,跑到有路灯的地方,别再回头。
他转过身。
他长舒一口气。没有人跟踪他,除了空荡荡的巷子,别无他物。
噢,一只虎斑猫,静静地坐在一个路坑的中间,昂着头,摇动着尾巴。
“快走吧,”他说,“有碗牛奶正等着你呢。”
那只猫却一动不动。
“要是谁家的狗跑了出来,你就死定了。”
他继续走着,但他经过第二家后院时又发生同样一件事——一只杜宾犬狂吠着冲到篱笆前,却又很快溜了回去——当他转过头时,他发现那只猫正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一只杜宾犬会怕一只野猫?
但你不得不承认——每次泰勒回头时,那只猫都紧跟在他身后。但看上去它并非在陪伴他。
反而像是在跟踪他。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泰勒打趣道。月夜走在这样一条小径上,纵然是自己的声音也让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还有那只猫看他的方式,也比其他所有的猫或动物都要专心。它幽绿的双眼闪着光,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要说他曾想过自己某天会受到一只野猫的威胁,那么就是现在了。
这念头多么疯狂?他可是一名训练有素的联邦调查局特工,在巷子里遇到一只野猫,他准备做什么?让步?逃跑?
相反,他将手伸进防风夹克里,解开了肩上的枪套,掏出枪。只要指着那东西就可以了;动物们早就知道枪炮意味着什么了。泰勒一直弄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一只动物要如何向其他动物传递或灌输对枪这类难以描述的事物的恐惧?是心灵感应吗,还是群体心理,例如一群居住在同一个蜂窝里的蜜蜂?还是说它们是天生的,像人类一样,对危险的地方有与生俱来的判断,以及当你面对一样你所不理解的事物时,最好的选择就是转身逃命?
不管答案是什么,这只诡异的猫显然没有领会。
泰勒晃了晃手中的枪,然后将枪口直直地对着它的脑袋。
那只猫盯着枪管,依旧纹丝未动。
“好吧,你是对的,”泰勒退让道,“如果我开枪射死你,这整个该死的城市都会醒过来,然后第二天我就会被降职。”他一边将手重新伸向夹克,一边说,“然而……还有其他方法。”
他拿出了一截短短的圆筒——一个消音器——接着拧到了枪管上。
猫饶有兴味地看他谋划着,却没有一丝恐惧。
泰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扰什么。他是准备用一个消音器来吓退这只猫吗?他为什么不撇下这只猫,回到自己温暖舒适的床上去呢?在此之前,他只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开过枪,那是在费城追击一名敌方特工的时候;他只用了一发子弹,目标就倒下了。
那这个呢?这想法真愚蠢;根本毫无意义。
然而,出于某种原因他生气了。这只动物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它身上某处似乎显得异常聪明且具有侮辱性。这感觉无异于某人把他推入一场酒吧斗殴当中。泰勒有些疯狂,并且奇怪得很,他还十分害怕。害怕什么,他也说不清楚。空气中的危险似乎蓄势待发。
好吧,他又一次准备用枪了,话说回来,谁会过问小路上的一只死猫呢?如果他再把尸体扔进垃圾桶里,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他取下了枪的保险,一听到这个声响,猫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怎么,”泰勒说,“现在你知道了?”
猫仍然不动。
“最后一次机会,走开。”
他将枪口对准猫,但那猫并未离开,反而拱着脊背,嘶嘶地叫着,缓慢地向他踱了过来。
泰勒非常意外,他后退着。
“你当真这么蠢吗?”他说。
那猫步步紧逼,泰勒突然被倒在路中央的一个果筐绊住了。他趔趄了一下,而后将脚从筐中拔出来,当他再次回过头时,那只猫却不知怎地变得……更大了。
那不可能。
当它张开嘴巴时,他甚至能看见亮白色的牙齿,就像匕首一样锋利,它发出了激烈的嘶嘶声,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裤腿边泛着阵阵温热的气息。
他扣下了扳机,子弹嗖的一下射到了垃圾桶上。
不知道是月光和阴影的障眼法,还是他自己的异想天开,那猫竟成了豹一般的大小,带着置他于死地的企图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泰勒加快了退后的脚步,当他看见它眼中再次一闪而过的绿光时,他便知道了,他遇上了一个无从估量的对手。甚至子弹也解决不了。他转过身,小路的尽头,亮着一盏路灯,大概只有五十码的距离。他开始狂奔,耳内血液的冲击声太大了,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了。他仍能感受到那东西的存在。当他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拽住时,他挥着枪对着周围胡乱射着。一次,两次。他听不到子弹射中时“噗”的声响,但感觉到手中的枪突然后搓了一下,接着他的裤子就被扯裂了。
前面只有不到二三十码了——他能看见洗衣店的卡车轰隆隆地驶在街道上——他祈祷着自己一旦能够逃出去——去到光亮的地方,去到人行道上——这场追逐战就可以停止。他已经气喘吁吁了,并不是因为距离,而是惊慌与恐惧完全笼罩着他。
他跌跌撞撞地想要跨过路面上散落的垃圾,正当他准备起身最后冲刺时,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背上,就像一袋从顶楼扔下来的水泥那样沉重。他头朝着前方,摊在了坚硬的路面和松散的砾石上,手中的枪也滑落了。空气在他的肺中震荡着,他的门牙磕掉了一半,而他身上的重物,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加重了力道压向他,将他碾进了地面。炽热的呼吸灼烧着他的后脖颈——就像是从焊枪中喷出的烈焰一般——它的爪子深深地刺进了他的皮肤,将他的肩膀直直地钉在了地上。他再也无法呼吸,也无法翻过身亲自看一眼,是什么东西把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线希望,无情地挤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