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第17/41页)
玛吉没换衣服。她正忙着把她所有的衣服——她俩共有的衣服——塞进马桶里。我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她被吓得一大跳,大口喘着气,挑衅似的看着我。她和花匠还有艾弗里一样,头发都是金黄的,但现在那金发却乱糟糟地糊在脸上。淡褐色的眸子和挺直的鼻子,简直像是跟花匠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也,额,太恶心太变态了。
“我不去。”
“你要去,不然你妹妹就完了。”
“她每次在外面滚得像条脏狗的时候,怎么没想我完了?”她气冲冲地说。
“过敏跟惹恼花匠可不一样,你不是不知道。”
“我就是不去!就不去!就不去!就不去!”
我扇了她一耳光。
声音响亮,清脆,在空旷的小房间里听起来格外的响,她脸上立即出现了红印。她用一只手捂着脸,眼睛盯着我,噙满着泪。因为她过敏,艾弗里从没被允许靠近过她,估计她之前从没被扇过,就算她反应灵敏,出手速度快,此时应该也没反应过来要回扇我。就在她被惊得不知所措一动不动的时候,我把她头发抓起来高高地弯了一个髻,用几个发夹固定了。
我紧紧地抓住她的上臂,把她拉到走廊里。“走吧。”
“我不去,”她嘤嘤地哭起来,想要掰开我的手,还抓我的手臂,“我就不去!”
“长那么大,但凡长了一丁点儿脑子,都知道要穿好衣服,冷静下来,这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你看看你,非得像个小公主似的,矫情什么,现在还光着身子,起来打扮,你还得自己去跟花匠解释你为什么要摆一副大逆不道的样子。”
“就跟他说我病了不行吗!”
“他知道你没病,”我几乎是咆哮着回答她。“洛兰肯定已经跟他说了,你当她下午来每个人房间转一圈儿是玩儿呢?”
“那是下午!”
“你就只有过敏,莉娜才有脑子。”小声抱怨完,我把嘴边的一绺头发吹开。“抹大拉[3],请你别当个彻头彻尾的傻蛋,行吗。不过是一顿饭。你的菜都专门备好了,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的那头儿,跟别人都离得远远儿的。”
“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她想要踢我,没踢着,就想一屁股坐地上。我使劲儿拉她,最终还是纠缠着把她拽了起来。“我可能会过敏,而且过敏会很严重!我会死的!”
够了!
我转身一下子把她按在玻璃柜上,脸直冲着里面的那对文身蝴蝶。那个女孩比利昂奈特来得早,甚至比迎接利昂奈特的那个女孩还要早,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只海湾豹纹蝶,也是没必要知道的一点。“你不来吃饭,就会死,还要连累你妹妹。你自己想清楚。”
她哭得更凶,大串大串的珍珠泪连同鼻涕一起往下流。真恶心,可我还是抓起她的手臂,往角落里走。
花匠就站在餐厅门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眉头淡淡地皱着。
妈的。
“有什么问题吗,女士们?”他问。
我瞥了眼玛吉,她还是赤身裸体的,脸颊上泛着粉色的手印,胳膊上那块被我抓住的地方还是淤青色。“没事?”
“明白了。”
很不幸,他确实明白了。整个晚饭期间,他坐在我和丹妮拉中间,一直关注着桌子那头女孩子们的一举一动,玛吉面前的特制食品被她挑来挑去,一口都不吃。他始终看着她,可她丝毫不想参与谈话,甚至连问她的问题都不回答。他看着她拿起装着冰水的杯子在脸上滚——丹妮拉只装作她自己的脸是肿着玩儿的——看着她把自己蜷成一只大虾,用餐桌挡住自己的赤身裸体。
到上芝士蛋糕和咖啡的时候,气氛变得有点儿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靠近我。“真有必要打她吗?”
“有,她需要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了?”
我搜肠刮肚,想着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最合适。我不想伤害玛吉——或者说,伤害莉娜,也不想让自己被拿去垫背。“冷静下来了。”
他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我看到丹妮拉眼里的谄媚笑意,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
“多久?”埃迪森问。
“两周之后,”她小声说,“你听过那句话吗?看过了就没办法装作没看到。那晚过后,他一看到双胞胎,不管是哪一个,都像吃饭那天一样,皱起眉头。后来有一天,墙降下来了。再过了两天,她们俩就在餐厅右边的玻璃柜里展出了。”
维克多递给她一沓走廊的照片。过了一分钟多一点,她递回来,挑出的那张放在了最上面。“一起?”
“生死与共。”冷静里似乎还有一丝冷酷。
同一个玻璃柜里,两个女孩被并排地摆在一起,手心贴着手心。莫纳拉的一根手指抚摸着文着斑点的橘色和铜色的翅膀,默默地说:“铜翅沼泽蝶。”一个女孩的头靠在她姊妹的肩膀上,另一个也靠过来,两人依偎在一起。看起来……
“她们生前从没这样亲密过。”
她又拿过那沓走廊的照片,翻看着,脸上浮现着令人费解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的面前摆了两堆照片,左边的那叠要高出许多。她把高的那些推到桌子那头,低一点的那叠则用手盖住,紧扣着十指。
“我认识这些女孩子,”她轻声说,脸上的表情还是难以读懂。“有一些我不是很熟,但有一些就像是我的一部分,总之,我认识她们。我知道他给她们所有人取的名字。利昂奈特给我们介绍了卡西迪·劳伦斯之后,还给我们交待了她进到玻璃柜之后的事情,其他人在死前也给我们讲了她们进花园前的名字。”
“你知道她们的真名?”
“你不觉得,从某一刻开始,她们的蝴蝶名已经是她们的真实名字了吗?”
“换个词,她们法律意义上的名字。”
“知道几个人的。”
“你如果早点说的话,我们现在都已经通知到家属了。”埃迪森说,“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讲?”
“因为我不喜欢你。”她直率地回答说。埃迪森把照片从她手下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