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第28/41页)
“你为什么不试着逃跑?”
“在我之前,有女孩就试过。”
“逃掉了?”
“试过了。”
他皱起了眉头。
“从这个地方出去只有一扇门,而且总是加密码锁住的。不管出去还是进来都要按密码。维护工人进来的时候,房间都会变成隔音的。我们可以使劲儿地喊啊敲啊,可是没人会听到。我们可以在墙落下的时候待在外面,十年前就有人试过,但什么都没改变,只是她再没出现过。”
随后不久她就会出现在树脂浇筑的玻璃柜里,但是戴斯蒙德还没见过那些蝴蝶。他似乎忘记了他父亲说过的话,即在我们死后留住我们。“我不知道是你父亲雇的人都没好奇心呢,还是他让一切都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没人来救过我们。就算是有人来了,我们也害怕。”
“害怕自由吗?”
“害怕假如我们出去了,又将会怎样。”我抬头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夜色。“说实话,只要他觉得有必要,他弹指间就能把我们都杀了。而且假如谁逃跑却以失败告终,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因此把我们都杀了呢?”
或许那个逃跑失败的和我会没命。因为他会觉得她们什么都跟我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有这样的计划呢?
“对不起。”
在这样的情形里说这种话,太蠢了。
我摇摇头。“我很抱歉你来了这里。”
他又看了我一眼,表情既不是受伤,也不是逗乐,介于两者之间。一分钟后,他问:“只是抱歉?”
月光下,我看了看他的脸。我有两次恐惧症发作,他都帮我度过去了,虽然他以为他只帮了我一次忙。他父兄不敏感的地方,他恰恰很敏感,他想做个好人,做些好事,却不知怎么做。“不,”我最后还是说。“不完全是。”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想如果我能想出办法,引导他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就好了。
“你是个很复杂的人。”
“那你就是复杂体。”
他笑起来,向我伸出手,手心朝上,我毫不迟疑地伸出手去,我们十指相扣。我靠近他,头放在他肩上,这沉默令人舒畅。隐隐约约的,他让我想起了托弗,当时情绪很复杂,但就在那么一会儿的工夫里,我想象着这个男孩不是花匠的儿子,只是我的朋友。
我就这么睡着了,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眼睛时,我才慢慢坐起来,发现我们俩昨晚就那么依偎在一起,他的手放在我臀部,另一只胳膊垫在我的脸颊下。新来的女孩要过几个小时才能醒,但戴斯蒙德要去上课了,他还要参加小提琴考级,而他还没排练呢。
犹豫中,我伸出手拨了拨他前额上的一缕深色的碎发。他顺着我的手动了动,我忍不住笑了。“醒醒。”
“不要。”他嘟囔说,抓住我的手挡住眼睛。
“你还有课。”
“逃了。”
“你还要考级。”
“嗯,考级。”
“你下周还有期末考。”
他叹着气,然后咧嘴大哈欠,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把睡意从眼中抹去。“你真是霸道,但是醒来见到你真好。”
我转过脸去,因为不知道自己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他的指尖——长着薄薄的茧,是琴弦磨的——摸到我的下巴,又把我的脸转过来,只见脸上一个轻柔的微笑。
他身体向前倾,到一半时停住了,又坐了回去。我主动迎上去,缩短了我们间的距离,我感到他的嘴唇软软地压在我的嘴唇上,然后轻轻地又一个吻印在我的下巴上,最后他捧住我的脸,深深地吻了我,吻得我满脸湿漉漉的。我早已不再真真切切地去吻一个人了,如果不算被别人强吻的话。花匠觉得他儿子可能会爱我,我觉得他的猜测可能是对的。我还觉得爱情或许会证明,儿子不会有他爸爸那样的动机。我希望如此。
戴斯蒙德离开的时候,他在我脸上啄了一口。“我下课后能来看你吗?”
我点点头,无言中我的生活已经到了一个完全崭新的混乱阶段。
※
“花匠对此觉得开心吗?”
“实际上他是开心的。我是说,我肯定他能因此获益——毕竟,如果戴斯蒙德在情感上对我们中的一个或是几个产生了兴趣,他在我们身上做的这些事被揭发的风险就会小一些。这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他真得喜欢看到他儿子高兴的样子。”
维克多叹气说:“我还以为这个故事不会再扭曲了。”
“总能变得更扭曲的。”她微笑地说道,但是他知道不能相信那抹微笑。那绝不是一个好的微笑,不是一个应该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脸上可以轻易看到的表情。“这就是人生啊,对吧?”
“不对,”维克多轻轻说。“这不是。或者说不应该是这样。”
“但那不是一回事。是和应该完全是两码事。”
他开始想埃迪森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责怪他。
如果这是她承认的扭曲,那她还藏住的事会有多么糟?
“期末考后发生了什么变数?”
※
夏天的时候,要不是需要在晌午时分在外围花园陪他父母散步一个多小时,他会在花园里待得更久。如果他早上来,就会待在崖顶,或者图书馆里,给我留出和其他女孩单独交谈的机会。丹妮拉已经取代利昂奈特成为协调女孩之间关系的中间人,她还逐步承担起晚上照顾新来女孩的工作。
其实晚上也没什么活儿要干,因为她们都在昏迷中,但还是要看着。我还是很感激她能让我有自己独处的时间。
虽然丹妮拉的脸颊和前额上都有翅膀文身,但我明智地选择信任她。她的那对红点紫翅蝶,深色的底色衬着多彩明亮的斑点,我也渐渐看习惯了。不能说很适合她,感觉没有我背后的图案那么适合我,但是她和翅膀已经融为一体,而且她也慢慢有经验了。她和玛兰卡是最后两个在脸上文翅膀的女孩,现在她们俩还规劝其他人,不要像她们那样奉承花匠。还是会有一些女孩比较谄媚,但没到过火的程度。
我早上先跟几个女孩谈了心,一有新女孩清醒的迹象她就跟我换班。丹妮拉尽量避免跟新女孩见面,等到她们或多或少适应的时候才会露脸,其他脸上有翅膀的女孩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