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第33/41页)

那时我才看到了艾弗里,他站在走廊里,满脸嗔色,在打飞机。

我就叫起来了——这点很丢人——戴斯蒙德抬头看什么惊了我。“艾弗里!滚出去!”

“我跟你一样,有权利用她。”艾弗里怒吼着说。

“滚!出!去!”

我心里暗暗发笑,那笑里有那么一部分快撑不住了。还好,撑不住的那部分还是被愤怒和羞愧的情感压住了。我想过要不要拿个毯子遮一遮,不过艾弗里以前就见过我的裸体,戴斯蒙德嘛……嗯,他的重点部位此时没在外面。我闭上眼睛听他们俩在我头顶吵,因为我不想知道艾弗里吵架的时候手里还拿没拿着他的那根。

还因为我心里的笑快要憋不住了。

花匠进来了,因为他一定会在嘛。“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艾弗里,遮一下。”

我睁开眼,只见艾弗里提着裤子,花匠扣着衬衫纽扣。嗬,瞧瞧这一家子!除了埃莉诺。戴斯蒙德压低嗓音骂人,从我身体里出来,然后把我的裙子递给我,自己再去穿上裤子。

有时候就是这些小细节最打动人。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整座花园都能听到你们吵架的声音吗?”花匠的声音很低,很危险。

兄弟俩开始聒噪对方,但是做父亲的,打了个敏捷的手势,就打断了他俩的争吵。

“玛雅?”

“戴斯正在跟我做,艾弗里不请自来了。他站在门口自己撸呢。”

花匠听了我简单粗暴的回答,蹙了下眉,然后盯着大儿子,愤怒里慢慢渗入了震惊的恐惧。“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就能占有她?他从没帮你带过什么人进来,他也从没跟你出去找过目标,可是你居然把她送给他了,还他妈像个新娘似的,我连碰都碰不得?”

过了一分钟,花匠才说话。“玛雅,我们失陪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我很客气。因为礼貌和鄙视一样招人烦。“需要我离开吗?”

“完全不用,这是你的房间。戴斯蒙德,请跟我们一起走。艾弗里,跟上。”

我一直待在床上,等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我才穿上裙子,一溜烟穿过中庭,跑到福佑房里。她坐在地上,周围摆着一堆泥人,面前的烘焙纸上面像是进行了一场泰迪熊大屠杀。

“你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我瘫在她床上跟她讲了刚才发生的事,结果她笑得快抽风了。

“你觉得还要等多久,他才能把艾弗里完全赶走?”

“我觉得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吧。”我自己说着也觉得很遗憾。“艾弗里在这里他都管不住;出去了还怎么管得住?”

“我们反正看不到了。”

“这倒是真的。”

她递给我一个陶泥团来揉。“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怎么个私人法?”

“你爱他吗?”

我差点脱口而出问哪个他——尤其在我们刚刚说了艾弗里的事之后——但是就在我要说蠢话的前半秒,我明白了她问的是谁。我瞥了一眼闪着红灯的摄影机,从床上溜下来,跟她挤作一团。“不爱。”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你信逃脱的蝴蝶吗?”

“不信。大概,也许,可能?等一下……哦,妈的。这下都说得通了。你觉得这招管用?”

“我不知道。”我叹口气,开始揉手里的那团泥巴。“他厌恶做他父亲的儿子,可他又……有点骄傲自豪?他人生第一次开始明显感到父亲因为他而骄傲。跟这点比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且他很怕去想对和错的事。”

“如果没有花园这档子事,你可能会在图书馆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遇到他,那你会爱上他吗?”

“说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爱是哪门子事。我在其他少数人身上见过,但我自己?呵呵。也许我根本就不会爱。”

“我不知道该说这是伤心的事还是顶安全的事。”

“为什么不能说两者皆是啊。”

街对面的那对夫妇爱得人心烦意乱,孩子的出生非但没有减损他们之间的爱,反而让他们更完整了。夜星的领班瑞贝卡,深爱着她丈夫——正好是吉利安的侄子——有时候看到他俩在一起我们甜得都快化了。

就算我们拿他们开玩笑,还是腻得不行。

但我每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就知道这绝非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事,不是每个人都会找到真爱并且相识相知相守一生的。

而我就是第一个出来承认自己是那个搞砸了的人。

“合理。坦诚。”她把我手里的泥拿走,又给了我一块,这回是亮眼的紫红色的,沾得我手上到处是一道道紫红色。“我从没认真地谢过你。”

“什么?”

“你照顾我们,”她柔声说,明亮的蓝眼睛锁定手中慢慢成型的泰迪熊。“你又不是我们的妈或是什么别的,因为真的,不管其他该死的事,爱之深责之切,你还听我们说话,还去花匠的私人房间里为我们跟他交涉什么的。”

“我们之间不用谈这些。”

“好吧。把泥给我,去洗手吧。”

我茫茫然地就按她说的去冲洗手上的紫红色印子了,洗好手回来,她又塞给我一个松石绿的泥块。我坐下的时候才真切地看了一眼她面前的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一半泰迪熊的身体部件——头、爪子、尾巴——是黑色的,另一半是白色的。有一些熊已经穿上了制服,黑色配红的,白色配蓝的。每一件制服的一半以上被同一种颜色占据,更显华丽。还有几个小熊看起来像是成对的。“你要做一副象棋?”

“再过几周就到纳奇拉的20岁生日了。”

那之后再过几周就到我18岁生日了,不过花园里面不怎么过生日。感觉过生日更像是种嘲笑,看啊,我们在庆祝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时间。其他人看到过生日就会说:“耶!又长一岁啦!”我们过生日只会说:“妈的。又少一年。”

“这不是生日礼物,”她苦笑着说。“这是‘你的人生真他妈可怜’的致歉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