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诡计 利马症候群(第9/32页)

在梦里,我从由书堆起来的高山上一下子跌落进黑暗,深不见底。当我感觉就要触及到深渊的底部,整个人马上要被砸得四分五裂的时候,我猛然惊醒。我浑身冒汗,直射进来的阳光令我睁不开眼来。我这才想到我昨晚竟然没有拉上窗帘,我赶忙起来,然后看到窗外车水马龙,所有人都已经开始了正常的生活。而在这间见不得人的屋内,绑匪和人质正相互对立着。

我揉揉眼,转过身依然看到她在熟睡,胸部一起一伏,整个睡姿都没有变换过,看来这药效实在是够强劲的。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然是早上十点了。我走过去,把她的身子稍微侧过去一点,我怕一直这样睡着对身体不好。但旋即我又自嘲起来:即使我做得再妥贴,也是匪徒的角色。

我该去弄点吃的。我下意识地打开了冰箱,冰箱内空空如也。“呵,当然,没有人会为我准备食物的。”冰箱的接头也早已拔下。我去抽屉里取了点钱,出门之后我还缩头缩脑,还想尽量遮住自己的脸。但一想这屋子原本就是我长大的地方,一下子更笑起自己的傻来:难道仅仅一年半的时间,我真的把自己当作歹徒了吗?

我买了很多东西回来,有吃的也有用的,还有给她换洗的衣服。我不知道她的尺码,所以尽量往大里挑选。我害怕她一会儿就醒来,所以刚买了一些就回来,但看她依然昏睡的样子,就又放心地出去了。我从来没想过要照顾……或者说暂时安置一个人,心里不停念叨着应该买一些什么日常用品,无非是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我转悠了好几圈,直到觉得一切齐全了才安心。

瞬间,我觉得我空旷的家被塞满了,到处都是我不会用到的东西,但同时我也觉得这种“充实”的感觉居然特别温馨。我更是感到一种熟悉的暖流,但自己曾在哪里也体验过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我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遍,几乎改装成了女孩子的闺房。但当我甚至开始喷洒香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即便这房间有多美丽漂亮,她也不会看见的。

我在她身边静静地守了三四个小时,她依然没有醒过来。我这时才真的着慌了起来,我之前见识过这药的厉害,只要一小勺自己就多睡了半天,更别说阿明和阿悦了,我怕他们醒不过来至今心里面还有着担忧和愧疚。但是她……我当然知道之前我把所有剩下的药都给她灌下,是因为我一时气急,因为我实在受不了她不分是非的辱骂,但这毕竟是整整三分之一的药啊!她能受得了吗?

更可怕的是,如果她醒不过来、就此永远睡去……我这下岂非成了杀人凶手?不仅仅是绑架这么简单,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我之前因为期待她醒来而产生的激动一下子熄灭了,我希望她能看到……不,感受到我为她所做的一切布置,但现在——喜剧成了悲剧,这香水的味道闻着就像葬礼上白菊的气味,我想着想着不禁跪倒在地。

我这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想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都白费了。不仅没能得到她的认可,还害得她不明不白的死去。但我依然能听见她喘气的声音,还能看见嘴角处流出的口水,我安慰着自己说也许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了,何况她在当时也吐出了几口药水。我扑过去抓着她的双手,使劲地摇晃着,但是她依然毫无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点、三点、四点……到了傍晚的时候,她依然静静地躺在我的床上,就像一个被遗弃的人偶。我的心乱撞得快要蹦出胸口了,我使命地摇晃起她的全身来,但一切都是白费功夫。我端来了一盆冷水,想浇醒她,但犹豫着还是放下了,我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脸颊,边对自己说:“没问题的,该醒醒了。”但我已经逐渐加大用力到抽打的程度,她还是一动不动。

一瞬间,我呆立在床边,感到一切都已经迟了,自己当时为何这么心急,要将所有的安眠药都灌下去呢?我感觉眼前发黑,胸口发疼。我也不要再想着把她安全地交给警方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正这么几乎无意识地站着,她忽然咳嗽了一声。我转向她,她还是没有醒。我一下子抓起她的手,还是能感到一股温度。我依然抱着一些希望,安慰着自己说再等一会儿一定会醒来的。但是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了晚上九点,她已经整整昏睡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我不停地重复这四个字,觉得现在一切都失控了。我不但无法左右她对我的看法,现在,我连让她醒过来都做不到了。“所以,我没有资格……”我知道即使她再也不能对着我大呼小叫了,我也不能去看到她的面容了,因为我作为一个剥夺她生命的杀人凶手,又有什么资格看呢?

事到如今……我忽然想到了一线希望,冲过去拿起了电话。是的,这时候拨打急救电话,应该还来得及吧?我按下了号码,但是按到最后一个键的时候手开始了颤抖。“如果、如果救护车过来……我是否、我是否……自己能解释发生了什么吗?怎么会有一个陌生的姑娘躺在我的床上?我和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醒过来之后难道不会……”但是当我想到我竟然害怕她醒过来之后说出真相,便立即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惊愕和可耻。难道自己真的希望她死去吗?

“呵呵,这倒是丢掉‘烫手山芋’的最好方法。”我这大约是最后的自嘲了。我按下了最后一个键,接着听到电话里的询问声。我正想说出这一切,甚至想要自报“家门”说我的人质有了生命危险,但在恍惚中我依稀听见她再次发出了一声咳嗽。

我回头看着她,她的身子动了一下。电话那头的人员焦急的问着我地址,而我看见她一个翻身居然坐了起来。我咽了口口水——居然坐了起来!我摔下电话,叫道:“你醒啦?”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不明白我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坐在那里不断挣扎,似乎想要从床上下来。

我镇定下来,把电话挂好,一步一步走过去,仔细看着她。她的动作逐渐有力起来,不一会儿又开始骂起我来,说的依然是那几句话,看来这回她完全记起来了,身体也看似没有什么问题。我哈哈大笑起来,抄起桌上的抹布再次塞了进去,把她硬生生地按回床上,在她耳边得意的道:“给我老实点!你的小命可在我的手里。”边还装作粗暴地推搡着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