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路易丝(第3/4页)
被孩子们的尖叫和欢笑以及北伦敦母亲们的唠叨包围着,我真希望我今天能去上班,哪怕面临着“大卫危机”。我浏览了一下我需要在学校放学前完成的日常工作,擦浴缸的主意不太能令我高兴起来。也许我该给亚当买些新泳裤和夏装带上。伊恩肯定都会准备,但是我想给这个并不属于我的家庭假期做点贡献。
我还考虑给莉萨买些宝宝的衣服当礼物,但这样的进展实在是太快。他们的新生儿和我毫不相干。而且她为什么会想要从前妻那儿拿任何东西呢?第一个孩子的母亲?有缺陷的关系。伊恩是怎么跟她说我的呢?他把多少事归结为我的过错?
亚当一消失在门内,我就低着头匆匆跑开,不想加入其他母亲的任何对话。我渴望抽根烟,并想在点烟之前走到拐角。不管怎样,我的衣服上都可能沾上烟味,但走远点我可以躲开校门口的指指点点。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被撞了一下。头受到重击,一个身体砰地倒向我,一声惊叫,然后我向后跌去。我站了起来,但那女人还没有。她的脚在地上交缠,我最先看到的是她的鞋。精致的淡黄色细中跟。没有磨损。我伸手抓着她,试图帮她站起来。
“非常抱歉,我没看路。”我说。
“不,是我不好。”她喃喃道,她的声音像空气里的棉花糖,“是我没在看。”
“那我们两个都挺傻的。”我微笑着说。她站起来后,我发现她身材高挑修长,体态婀娜多姿,只有那一刻我才惊恐地意识到了她是谁。是她。
“是你。”我说。这话本能地脱口而出,我来不及阻止自己。我的早晨戏剧性地从糟糕变成了更糟糕,我的脸在发烧。她看着我,很困惑。
“对不起,我们之前见过吗?”
从学校走出一群推着婴儿车的人,我利用他们来掩盖我的尴尬。等到他们经过后,我成功地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没有,我们没见过。但是我在你丈夫手下工作,是做兼职。我在他桌子上见过你的照片。”
“你和大卫一起工作?”
我点点头。我喜欢她选择了这样的措辞,和他一起工作,而不是替他工作。
“我刚在那儿和他分开,想在早上散散步。”她说,“这世界真小。”
她微微一笑,真是美得令人惊叹。我之前那匆匆一瞥并没真正认识到她的美貌——尽管我当时惊慌失措地逃去了卫生间——我也曾希望过她不过是很上镜,照片比真人美。但不是这样的。在她旁边,我就像是一大块笨拙的猪油。我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仿佛这样能在短时间内让我变漂亮似的。
我穿着一条旧牛仔裤,连帽衫的袖子上带着茶渍,在我离开公寓前,甚至连睫毛膏都没刷一下。她挽着宽松的圆髻,穿着修身绿毛衣,下面是一条浅绿色的亚麻裤子。这种色彩在视觉上看起来应该很艳俗,但在她身上并没有。她就像法国南部泛舟湖上的一道美景。她比我要年轻,也许甚至都不到30岁,但是她看起来很成熟,而我看上去平庸又粗俗。她和大卫在一起肯定是对完美的璧人。
“我叫阿黛尔。”她说。她连名字都这么迷人。
“我叫路易丝。抱歉我的状态不太好。早上的时间总是很紧,要是不上班,我情愿在床上多睡半个小时。”
“别犯傻,”她说,“你看起来很好。”她犹豫了一会儿,我猜她是在想要怎么说再见,继续过她自己的日子。但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你想不想喝杯咖啡?我肯定在那个街角看到过一家咖啡店。”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我知道。但是她看着我的眼神如此期待,我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这是“酒吧男子”的妻子。大卫娶了这个美丽的女人,但他还是吻了我。我的理智告诉我要找个借口离开,但是当然,我并没有这么做。
“喝杯咖啡听起来很不错,但别去那里。那里10分钟内就会挤满学校过来的母亲们,我可受不了。除非你热衷听婴儿的大哭,喝掺了乳汁的咖啡。”
“不,我可不想。”她大笑,“你带路,我跟上。”
最后,我们坐在Costa(咖世家)咖啡店的庭院里,品尝着卡布奇诺和胡萝卜切片蛋糕——那是阿黛尔坚持要买的。现在差不多已经接近10点,料峭的晨寒渐渐退去,阳光很温暖。明亮的阳光低低地照在她的肩头,我稍稍眯起了眼睛。我点上烟,并递给她一根,但是她不抽烟。她当然不抽。她为什么要抽?她似乎并不介意我抽烟,我问她新搬来这里适应得如何,我们开始了礼貌的交谈。她说他们的新家很漂亮,但她想把一些房间重新装修一下,让它们变得更敞亮,她今天早上打算去挑选一些颜料样品。她告诉我他们的猫死了,这并不是个好开端,但是大卫现在上班了,他们正在步入正轨。她说她现在仍然需要认路,正在熟悉新地区。她说的一切都是这么迷人,带着一丝讨好的怯意。她很可爱。我多希望她讨厌又恶毒啊,但她并没有。我现在对大卫的感觉糟透了,我应该远远躲开她,然而她魅力太大。她是那种你无法移开视线的人,这有点儿像大卫。
“你在伦敦有朋友吗?”我问。我觉得她肯定有。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一些老朋友(在脸书[2]上加你的旧日校友)“潜伏”在首都。哪怕这不是你的家乡,也是人们最终总是会去的某个地方。
“没有。”她摇摇头,略微耸耸肩,一瞬间她轻咬着下嘴唇,别开了视线,“其实我从没交过多少朋友。曾经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的声音渐渐变小,有一刻,我甚至觉得她忘了我还在这儿。然后她重新看向我,不再说那个故事,继续道:“但你知道的,人生就是这样。”她耸耸肩。我想了想我自己的友谊残渣,明白了她的意思。越长大,圈子就越小。
“我见过合伙人的妻子们,她们看起来都很友善。”她继续说,“但是她们大部分人年纪都比我大很多。我收到了许多邀请,去帮助她们做慈善活动。”
“我完全赞成慈善事业。”我说,“但是这跟去酒吧享受美妙夜晚没可比性。”我说的就好像我的生活尽是美妙夜晚似的,而不是孤单寂静的夜晚。我试图不去想我最近那次外出逍遥的美妙夜晚。你吻了她的丈夫,我提醒自己,你不能做她的朋友。
“感谢上帝,我遇见了你。”她说着微笑起来,然后咬下蛋糕。她吃得津津有味,让我觉得自己吞下蛋糕的行为不再那么罪恶。
“你想去工作吗?”我问。这个问题有点儿自私。要是她想和她丈夫一起工作,那我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