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许都乱局(第12/14页)
“哦,世子那里确实抽不开人手了。这口信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就是让军营的夏侯尚将军注意一下许都城附近的动静,谨防有贼人趁乱冲城。”魏讽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片白帛,“啊,对了,这是世子的印信帛书,他说今夜出城,必须要用这个才成。”
城门都尉接过帛书,又从怀中拿出另一片帛书,将两者重叠起来,印迹完全吻合,是货真价实的世子印信。
“咱们这印信验证还真够严的。”魏讽笑道,随手塞了一把大钱给那都尉,“有劳大人了,没事儿去喝杯小酒好了。”
“大人客气了。”城门都尉道,冲手下的兵士们挥了挥手,“印信勘验无误,开门!”
沉重的绞盘发出艰涩的吱吱声,门前重达千斤的断龙铁板被绞了上去。魏讽待兵士们推开厚重的大门,带着两名长随走出了城门。
三人默不作声地走了很久,直到身后的城门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魏讽一改脸上的惫懒神色,跳下马冲后面的两个长随跪倒:“陛下,刚才形势所迫,恕臣无礼。”
刘协平静道:“无妨,无妨。魏爱卿,我们还有多远?”
“再走十多里地,有户农庄,那里备好了马车。只要上了马车,我们不走官道,大概四五天左右就能到邺城,邺城有我们的人……”魏讽道。
“我们能赶到邺城吗?”刘协似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更像是那种没什么热情的样子。
魏讽在心里叹了口气,几十年的傀儡日子已经把这位英主磨砺成了什么样子了。
“陛下,恕臣直言,这种事谁也不能作保证。但既然满朝旧臣以身家性命为陛下博得了这么一个机会,陛下也应当竭尽全力才对。”魏讽劝道。
刘协闻言,似乎稍稍提了些精神:“不错,若是能中兴大汉,陈祎、祖弼、张泉……这些人就是中兴名臣,他们的功德,朕会永远铭记在心。至于魏爱卿,朕会帮你洗净污名的。为了今晚这件事,你着实受了天大的委屈。”
魏讽正要答话,皇后曹节却回头凝望着许都的方向,喃喃道:“陛下,大汉朝,还有中兴的可能吗?”
魏讽脸色如水,只是瞟了眼曹节,并未说话。在一开始的计划中,他只需要带着汉帝出城,曹节并不在内。但到了出宫的时候,刘协却执意要带上曹节,理由是怕魏王迁怒于她。一路上,魏讽很是紧张,生怕曹节出声让三人露了马脚。还好,曹节一路上都是默默无语。
刘协爱怜地看着曹节:“这么多年,皇后受委屈了。”
“其实,待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么多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陛下还没过够吗?哪一次波澜不是杀得血流漂橹,陛下不觉得累吗?”
“娘娘,”魏讽开口道,“陛下乃刘氏血脉,皇纲正统,是真正的天子,岂能被那些因势得权的窃国之贼所胁迫?这天下,原本就是刘家的,不是谁耍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可以夺去的。”
黑暗中,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魏讽,你说我们曹家乃篡国之贼,但你们的汉高祖呢?当初,他只不过是沛县一嗜酒匹夫,无籍小辈!刘邦这等无赖,尚且可劫夺秦朝天下,我父王扫清海内,兄长累有大功,刘协即位三十多年,若不是我父兄,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单凭这一点,我父兄有何不可称帝!”
魏讽脸色凝重,抽出长剑,道:“谁?”
黑暗中燃起火把,足足有百十余骑,当前的一名骑将冷冷答道:“我乃鲁阳侯曹宇,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魏讽拔剑向曹节冲去,大怒道:“贱人受死!”
曹节木然地看着剑锋,却并未躲避。眼看三尺青锋已到眼前,斜刺里却突然多出了另一把剑。只听得一声脆响,魏讽的长剑应声而断。接着剑光一闪,魏讽的额头上多了一道血痕。出手的那个白衣人还剑入鞘,以十分优雅的动作将曹节扶下马匹,道:“殿下受惊了,世子特命我前来护卫您。”
刘协苦笑:“节儿……你当真不愿跟我走?”
曹节摇头道:“陛下,不是我。”
刘协下马,看着倒在荒草丛中的魏讽,吃力地将他搀起。魏讽的头无力地耷拉着,血沫从嘴角涌出,将刘协的衣衫染上一大片红色。
“陛下,臣无能……”微弱的声音被夜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协默然地坐在草地上,看着邺城的方向,怀里的魏讽已经渐渐没了呼吸。
“请陛下回宫。”曹宇走上前,道。
“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寒蝉的计划,你们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是寒蝉倒向了你们吗?”
曹宇示意左右扶起刘协,道:“请陛下更衣。”
“不用。”
“衣服上有血,就这样入城,始终是不太好看。”
刘协轻声道:“这是我大汉朝最后一位忠臣的热血,我穿着这件衣服,倒也无妨。”
“陛下,我们回宫吧。”曹节走到刘协身边,搀住了他,“我们就简简单单地活下去好了,这些杀戮和鲜血,阴谋和背叛,都让它们随着大汉朝一起逝去吧。”
“不,他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寒蝉是谁,他为什么会倒向你们?是他着手谋划这场乱局,要不是他从中联系,根本不会有这场夜逃,根本不会死这么多人!他给了大家一个机会,却又把大家都推进了死地!祖弼、陈祎、魏讽……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旧臣们,曹宇,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陛下,这场夜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曹宇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协,“寒蝉,是我兄长曹丕。”
夜色已深,长案之上的酒菜都已经凉透了。
曹植如坐针毡,他不明白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懂曹丕为何会如此平静。他只好看着厅中跳动灯光,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他只知道,曹丕知道自己想杀他,知道自己参与到了寒蝉的阴谋之中,知道自己背弃了整个曹家。曹丕会把整件事禀告给魏王吗?魏王会如何处置自己?
厅堂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吴质快步走了进来。他附在曹丕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然后又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