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许都乱局(第10/14页)

“汉帝并未跟着你的车驾走。”蒋济没有看他,“你跟那些人一样,只不过是个弃子。”

“我也是个弃子,是个幌子?”张泉嘶声道,“你早就知道?怎么可能,如果我也是个幌子,为何你会跟着追来?”

“如果我不跟着你追来,真正的汉帝又怎么会安心出门呢?”蒋济道,“张大人,今晚你的戏已经唱完了,就待在这里好好看着别人的戏吧。”

陈祎在宫城北门放的那缕烟,是假的,就算从北门出去了些人,也绝对不会是那个人。

陈祎这么做,是为了引开进奏曹的注意,声东击西。

不错,陈祎是寒蝉的奸细。恐怕当初贾逸找上陈祎的时候,就已经被设计了。

贾逸本来以为是自己在宫城安插了一个暗桩,但没想到陈祎却是寒蝉的暗桩。也是,虽然自己对所谓的皇纲正统不怎么待见,但作为世代都担当宫城禁卫的东郡陈家来说,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收买的?

陈柘夫人崔静的那张地图送到自己手上,蒋济带队前往城郊捉拿刺杀曹植的刺客,都是一个局。包括后面汉帝召见自己,回进奏曹发觉中计,带队援助蒋济,又被伏击,还是一个局。这个局一环套一环,设计得很是精妙,但最为困难的是,参与伏击的那些正规军士从何而来。贾逸当初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

但想通了“陈祎是暗桩”之后,一切都迎刃而解。

那些军士,自然是宫中的禁卫。陈祎身为长乐卫尉,守卫宫中门户,自然能随意调动禁卫军。而且,贾逸已经连夜查明,许都城南永丰门的守门都尉是陈祎的老部下。那么,那晚伏击进奏曹的五百军士如何出现在了城郊,又如何消失在了城中,就有了个完美的答案。

只不过,蒋济在这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道烟火突然直射夜空,闪过黯淡的红光之后,即迅速熄灭。

贾逸早在宫城四门安排了郭鸿的人,待轻烟燃起之后,再看到有人出宫,就以各色烟火为号。

红色,宫城南门,果然又有人出来了。

宫城南门出城,自然是奔着城南的永丰门去的,只有那里他们才能出城。

贾逸起身,喊过那个都尉,分给了他二百虎贲卫,要他先行抄近路拿下永丰门,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三百虎贲卫顺着原路追击。贾逸跨上了马,带着十余骑先行。他的速度很快,虽然他知道汉帝出宫,为了避免人注意,应该走得不会太快,但仍有些迫不及待。他很想尽快拿下陈祎,想从陈祎嘴里问出一些东西来。

战马在许都城的街道上奔驰而过,贾逸很小心地抖动着缰绳,避开路上慌乱的人群。城中的局势大体上已经控制住了,火势正在减弱,那些带着家丁们到处放火的汉室旧臣和荆州系大臣们被抓住了不少。

好在提前有所准备,不然的话,可能还要折腾更久的时间。

颠簸使得盔甲不断摩擦着已经结痂的伤口,贾逸感觉得到,那些伤口又被重新撕裂,鲜血正混合着汗水变成了痛楚,刺激着他纷乱的思绪。他开始轻微地喘气,这是体力透支的征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陈祎是寒蝉的暗桩,曹植是寒蝉的内应,杨修是寒蝉的弃子,张泉是寒蝉的幌子。

那么那个白衣剑客呢?

蒋济蒋大人呢?

贾逸摇了摇头,努力想把心中的迷惑甩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猜测的答案,因为他一点都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远远地,看到了陈祎的车队了。只不过五六骑、两辆车而已。陈祎在,汉帝身边最信赖的祖弼也在。没错了,两辆车,一辆里面是汉帝刘协,另一辆里自然是皇后曹节。

贾逸策马绕到车队前面,勒住缰绳,扬声道:“陈大人,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里?”

陈祎脸色阴郁得要滴出水来:“禀告贾校尉,在下父母重病在身,前往送医。”

“送医?陈大人,看您这方向,应该是出城才对。”

“贾校尉有所不知,在下父母这病,只有出城才能治得。”

“哦?还有如此怪病?我倒想见识见识。”贾逸策马就要往两辆马车前走去。

陈祎擎过背后长枪,冷冷道:“贾校尉,请你让路。”

贾逸停住,看着陈祎不语。他在等,等后面的大队人马追上来。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有伤,已经很虚弱了,根本不是陈祎的对手。而单凭跟着来的这十几个骑兵,能不能留得住这五六个人很难说。既然是护卫汉帝皇后,陈祎带的肯定都是宫中禁卫的精英。

“陈大人,真的不愿做一个郡守?那州刺史如何?魏王那里,一切都好说。”贾逸看着手下将车队围了起来,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呸,乱臣贼子,我等岂会因高官厚禄而违背大义!”祖弼抽出腰间长剑,指着贾逸喝道。

“失敬,原来祖大人也在。”贾逸拱手,“素闻祖大人忠义,何不劝陛下回去?若是等下刀兵相见,伤到了陛下如何是好。”

“你敢!”祖弼大声喝骂。

陈祎不再答话,策马挺枪来刺。贾逸本欲提剑格挡,却伤口一痛,右臂都抬不起来。眼看枪上红缨已到面门,贾逸只好滚鞍落马,狼狈地躲了过去。

陈祎也不追赶,而是将手中长枪舞动得犹如缤纷而坠的雪片,向拦着去路的两名虎贲卫袭去。不愧为长乐卫尉,两名虎贲卫根本不是对手,不过三四合就被陈祎挑落马下。这边贾逸刚刚起身,车队已经闯出了包围圈。

“要再跟上吗?”一名虎贲卫问道。车队明显加快了速度。

“远远地吊着就好,再追上去,还是送命而已。”贾逸活动了下身体,只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恶,若不是有伤……

他苦笑一声,咬紧牙关跨到马上。不知道先前抄近路赶往城门的那二百虎贲卫到了没有,现在应该派人禀告蒋济大人,还是世子殿下?他们两个人,究竟能相信谁呢?口中呼出的气越来越热,似乎隐隐的还有一股子血腥味。一颗心跳得厉害,几乎随时都要跳出胸膛一般。贾逸还在强撑,现在还不能倒下。这段路虽然漫长,但就算拼了命也要走完,总不能让田川死不瞑目。

是路,总有尽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永丰门终于到了。城门已经被夺下,车队停了下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虎贲卫们已经控制了局面。数十张长弓挽成满月,包围了车队,尖利的箭簇上闪着冷冷的乌光。陈祎和祖弼都已经下了马,站在了马车前面,漠然地看着四周的虎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