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一 死亡签名(第3/27页)

这里浓荫遮蔽,右手是一堵两米来高的红砖墙,左手是公园绿化带,附近又没有高大建筑,少有行人和车辆通行,的确是避人耳目的理想地点。这条路不到三十米长,又是单行道,路面狭窄。我看一眼于银宝,见他还在眯着“缝眼”努力琢磨,就答话说:“这里的确是作案的最佳地点。凶手一定很熟悉苏南的生活规律,或者为了作案已经盯梢很久,如此处心积虑,挺可怕的。”

沈恕扬了扬眉毛,表示认可我的意见,说:“苏南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但长期坚持锻炼,身体素质很好,凶手即使从背后偷袭,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得手,而得手后把他转移走也需要相当的体力。所以我倾向于认为凶手接受过搏击训练,膂力过人,有一辆车,作案人数为一到两人。”

于银宝说:“可我们走访的被害人的亲朋好友和同事,都证明苏南生前交往的都是文化界人士,这种好勇斗狠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更没有惹下这样的仇家,或者是……雇凶杀人?”

我表达反对意见说:“犯罪现场惨绝人寰,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说,被雇佣的凶手不会使用这样激烈残忍的手段。”沈恕不露声色,也不表态。

我们走访的第二个现场是江华大学冶金馆,报案人就是从这里望出去,发现了倒卧在荒地上的尸体。江华大学保卫处长徐剑鸣陪同我们一起到现场复查。徐剑鸣年方三十岁,体格健硕,皮肤呈古铜色,面部轮廓鲜明,眉毛很浓,双目炯炯有神,左眉上方有一条淡淡的疤痕,男人味道十足。他的性格有些沉闷,因行伍出身,举止作派中带着军人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劲头。

徐剑鸣把我们带到冶金馆顶楼的机械制图教室里,从窗口望出去,围在铁皮墙内的命案现场尽收眼底。徐剑鸣说:“在这里上课的学生最先发现尸体,惊叫出来,代课老师立刻报告了保卫处。”他不怎么说话,即使开口也惜字如金。

沈恕边观察窗外边问道:“这座楼晚上有人吗?”徐剑鸣回答说:“没有,到下班时间整幢楼就锁了,楼里的实验设备比较多,所以在晚自习时间不对学生开放。”我想这座楼是江华大学校园内唯一能看见命案现场的地方,凶手选择作案的时间地点,都表明其对周围的地理环境很熟悉。也许凶手有意让人一早就发现被切割凌辱的尸体,强化其复仇的快感。

沈恕又问:“这块荒地和江华大学只有一墙之隔,又在死胡同里,校方为什么不索性把它买下来?”徐剑鸣摇摇头说:“这块地以前就是学校的校产,曾经建有两栋教职工宿舍,后来学校有一部分迁到南郊,这块地就卖给一家房地产公司,不知那家公司是在囤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荒了四五年也没开发。”

沈恕不再提问,又伸出手来和徐剑鸣握了握,说:“这起案子就发生在江华大学围墙外,性质又这么恶劣,希望保卫处能和警方密切合作,尽早把凶手捉拿归案,避免引起师生的恐慌情绪。”徐剑鸣点头称是。

三人同车返回重案队。于银宝边开车边眨巴着眼睛发牢骚说:“这案子弄到现在一点眉目也没有,都怪当天晚上的那场暴雨,把凶手的痕迹洗得干干净净,害得我们老虎吃天,不知道从哪下手。”沈恕笑笑说:“别消极,至少目前我们已经找到被害人身源,勾画出了凶手的粗略轮廓,也确定了仇杀的动机,这些都是成绩。何况,我们还有一枚在被害人手中找到的楚原四中校徽,或许是个突破口。”

他主动提起那枚神秘的校徽,一直在心里猜谜的我立刻接过话茬问:“死者手里握着一枚校徽,是不是向我们提示什么?也许凶手和四中有关?或者干脆就是四中的师生?”沈恕摇摇头说:“从现场的情形分析,被害人浑身赤裸,四肢被打断,绝不可能再有能力躲过凶手的注意而藏匿起什么东西。校徽应该是凶手塞到死者手里的,故意给我们留下线索,这种情形的确罕见。”

于银宝一向对沈恕非常信服,这次却有些怀疑:“凶手在现场未遗留任何痕迹,显然他胆大心细,很难对付,怎会故意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除非他是有意误导我们的侦破方向。”

沈恕的眼睛直视前方道路,表情严峻地说:“这也是一种可能,凶手事先准备十分充分,以他的狡猾程度,用些手段干扰警方办案,并不意外。当然,还有其他三种可能,一是凶手的作案动机与四中有关,或者说他和被害人结仇的缘起与四中有关;二是凶手的仇人不止一个,他下一次作案的地点会在四中附近,就像这次在江华大学围墙外杀害苏南一样;三是他下一个杀害对象是四中的某个师生。这四种可能,我们都要考虑到,都要防范。”

于银宝吃惊地说:“你是说凶手还会继续作案?”沈恕说:“希望他不会,可是也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在案件水落石出前,我们应存有怀疑和警惕。”

4

2001年7月4日上午。多云。

楚原市第四高中。

在我们复查现场期间,重案队三中队队长管巍率警员马文超到四中调查走访。管巍是重案队的元老,年近四十岁,久经沙场,办案经验丰富。马文超才二十出头,是从警不满一年的新兵。他们说明来意后,四中的校长刘文强有些紧张,也很重视,立刻把几个副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叫进来,围坐一圈,又把办公室的门牢牢锁紧。

管巍把证物袋里的校徽展示给他们看,说:“这是今天上午在被害人的手里发现的,如果不是凶手故布疑阵的话,那么本案应该和四中有些关联,所以把大家请来,帮我们参谋参谋。”

几位校领导把证物袋传阅一圈,都说:“这是两年前为校庆订制的校徽,四中师生人手一枚。”刘文强补充说:“当时一共订制了一万两千枚校徽,除在校师生外,也向四中的老校友、教育系统的同仁赠送了一些。”这些校领导从求学到工作,大半辈子未走出过校门,凭空和凶杀案扯上关系,都忐忑不安。

一位副校长谨慎地问:“被杀害的是什么人?”管巍想想说:“死者身份限于在座的人知道,就不必向外扩散了。他生前是楚原市话剧院的编剧兼导演,名叫苏南。”

教导主任林美娟不由自主地轻呼一声:“怎么会是他?”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她,林美娟的脸色潮红,表情非常不自然,勉强咧开嘴角笑笑。管巍说:“你认识他?”林美娟摇头说:“不认识,看过他导演的话剧,很有才华的一个人,可惜了。”管巍凝视她几秒钟,见这个女人虽然已四十多岁,却风韵犹存,身材也依然有诱惑力,胸部丰满而坚挺,双腿笔直,浑身上下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管巍收回目光,不再追问,只恳请校领导们:“请大家百忙中分些精力出来,把这起案子挂在心上,也不必大张旗鼓,策略性地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如果学校的师生中有人认识苏南,务必马上向我们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