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夏天的愤怒 2010年(第22/26页)

车快开到那个山坳时,郑怀玉心慌得不行,六神无主。

车子开进山坳,突然咣当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车就熄了火。他睁开眼睛,车里车外,一片漆黑。黑暗让人透不过气。司机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坐在驾驶座上,像个死人。郑怀玉说:“发生甚么事情了?”司机没有回答他。他在后座,伸出手,推了推司机的肩膀:“到底怎么了?”司机还是无动于衷。车外雨渐渐停了。野风呼啸。郑怀玉越来越慌,胃里像有根棍子在用力搅动,他猛地推开车门,扑出去,拼命呕吐。吐得眼冒金星,翻江倒海,吐出的秽物腥臭无比。他吐了好大一阵,司机才闷不隆冬地打着手电下了车,来到郑怀玉身边,用手电照了照地上黑乎乎的秽物,颤抖着说:“郑总,你没事吧。”郑怀玉说:“没事,没事,只是浪费那么好的东西,全吐了。真他娘的怪,我可从来不晕车的呀,怎么会这样。”

司机仔细检查了一遍车,什么问题也没有。他回到车上,却怎么也起动不了车了。郑怀玉也回到了车上,说:“到底怎么回事?”司机说:“我也不知道。”郑怀玉说:“停车前我听到的是甚么声音?”司机说:“郑总没睡着?”郑怀玉说:“就是睡着了,那么响的声音也会吵醒我,我又不是死人。”司机说:“我看到一个人站在马路中间,来不急刹车就撞上去了。”郑怀玉有些恐惧,说:“人,人呢?”司机说:“刚才下车看过,什么也没有。”郑怀玉说:“甚么样的人?”司机说:“没有看清楚。”郑怀玉说:“你是不是眼花了?”司机说:“也许吧。”郑怀玉说:“那现在怎么办?”司机说:“我看叫小李开凌志车来接你吧。”郑怀玉说:“快打电话吧。”

司机拿出手机,电话怎么也拨不出去,信号很强,电也很充足。

他说:“见鬼了。”

郑怀玉说:“你把电池拆下来,重新装上去,开机看看。”

如此操作了一遍,手机还是拨不出去。

郑怀玉说:“真他娘的见鬼了,用我的手机打吧。”

司机接过他的手机,也拨不出去,他们的手机都失灵了。

司机说:“郑总,怎么办?”

郑怀玉有点火:“我怎么晓得,你问我,我问谁。”

司机无语。

郑怀玉焦虑地说:“你再好好检查一遍车,看哪里出现问题了。”

司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野风依然呼啸。

此地离汀州城还有三十多公里,离唐镇也有二十多公里,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大山,车莫名其妙坏了,而且坏在这个荒凉之地,如何是好。司机说:“我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郑总,这不是车的问题。”郑怀玉说:“不是车的问题,是甚么问题,难道是你的问题?你起了歹心?”司机愁眉苦脸地说:“怎么能是我的问题呢,这些年来,我对你忠心耿耿,你也待我不薄,怎么会对你有歹心呢。”郑怀玉说:“难说,这世道,谁都不可信。你还是不要乱来,我带有电棒的。”司机说:“郑总,你可以不相信别人,可不能不相信我呀。”郑怀玉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司机想了想说:“要不,我走回唐镇去叫李镇长派车来接你。”郑怀玉说:“这地方豺狼出没,你居心叵测呀,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明摆着要害我。”司机无奈地说:“你坐在车里不要开门就可以了,我没有害你之心,郑总,你多虑了。”郑怀玉说:“不行,不行,我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司机说:“现在手机也没法使用,根本就联系不到外界的人,我没有其他办法了。”郑怀玉心慌意乱,莫名的惊恐:“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司机没有回答他,也许,他内心也充满了恐惧。

郑怀玉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司机说:“我不晓得说甚么。”

他们坐在车里,沉默。

雨后的天空,出现了薄明的微光,近处的山呈现出黑色的轮廓。风很大,呼呼作响。郑怀玉心惊胆战,他看了看表,表竟然停了。他说:“你看看几点了。”司机也看了看表,他的表也停了,说:“估计是有四点了。再等等,唐镇就有拉客的小巴进城了,到时你可以坐他们的车先回城里去。”郑怀玉用拳头敲打自己的头,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突然,郑怀玉感觉有许多黑影从四面八方朝宝马车涌过来,夹带着低沉愤怒的嚎叫。

他说:“你听见了吗?”

司机战战兢兢地说:“听见甚么了?”

郑怀玉说:“你也一定听见了,那些可怕的声音。”

司机说:“我没听见,我没有听见。”

有种凄厉的歌声穿透荒山野岭,仿佛在唤醒所有沉睡的鬼魂。

不一会,车突然晃动起来。越晃越厉害,好像有很多人人在外面推搡车。郑怀玉和司机坐在车里手足无措,惊恐万状。又过了会,车身停止了晃动,平静下来。他们微微的放松了一下情绪,可是谁也不说话,都在喘着气。他们没有想到,片刻平静之后,发现车外围上来许多黑影,那些黑影嚎叫着纷纷朝车身扑过来,拍打着车身和车窗玻璃。有的黑影还爬上了车顶,在上面狂跳;有的黑影从前面爬上来,撞击着挡风玻璃。

郑怀玉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张大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司机胆子稍微大些,他企图打亮手电,看看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手电也失灵了,怎么也亮不起来。

25

李飞跃喝了不少酒,并没有完全醉。他记得送王菊仙回家时的情景,他和王菊仙坐在轿车后座,王菊仙的手不老实,摸着他的大腿,顺着大腿要往上摸,李飞跃拿开了她的手,说:“别乱动。”王菊仙就倒在他身上,说:“你当镇长就不要我了,现在又迷上小食店的吴文丽了,她是甚么东西。”李飞跃推开了她,说:“别胡说八道。”王菊仙说:“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不明摆着的吗,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那点不比她好,你是嫌我老了是不是,告诉你,我哪里都不比那个骚狗嫲差。”李飞跃恼了:“不像话了,咹,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要发骚回家和你老公发去。”前面开着车的司机笑出了声。李飞跃说:“好好开你的车,笑甚么笑,你不晓得她喝醉了。”司机说:“晓得,晓得,她喝醉了,她喝醉就说胡话,发骚。”王菊仙骂道:“发你老姆的骚,你懂个屁。”司机挨了骂,不吭气了。李飞跃哈哈大笑。王菊仙说:“笑吧,把我惹急了,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说着,她又把手伸到李飞跃的大腿根部。很快,车开到了王菊仙的家门口。王菊仙不肯下车,手抓住李飞跃的裤裆不放。李飞跃说:“快下车吧,你老公在门口等你呢。”王菊仙说:“不管他。”李飞跃把她的手拿开,打开车门,把她弄下了车,对她老公说:“还站着干甚么,快把你老婆扶回去,她喝多了。”王菊花老公是唐镇中学老师,是个老实人,扶住王菊花后说:“和你说过多少次,酒不要喝那么多,伤身体。”王菊花说:“这是工作需要,你懂吗,工作需要!”中学老师说:“好吧,好吧,工作需要,快回家吧,洗脚水给你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