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下名姝(第5/8页)

她的额头很烫,也很柔软。

龙飞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后退了几步。

另外一种信念使他后退,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他想到了远方的妻子南云,南云接受任务正在欧洲某国,在大使馆的交际舞会上与外交官们周旋。他仿佛看到穿着漂亮的黑色的晚礼服的南云,露着雪白的脖颈,正笑盈盈地举着酒杯,显示出东方女人的朴素和神韵。

他也想到了在北京上学的女儿,她正系着红领巾背着小书包走过马路,稚气的脸上闪烁着微笑。

哑姑仍在专心致志地择着蚕豆。

木瓢里的蚕豆已经漫了,蚕豆皮也有小土堆高;下午的微风拂动着她的头发,她的脸色凝重,微微古铜色的鸭蛋脸深嵌着一双令人不可捉摸的大眼睛,深不可测,有几分忧郁,几分惆怅。

阿娇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望着龙飞,笑了。

“在这张床上睡真舒服。”阿娇说。

“在这张床上睡容易做美梦。”龙飞说。

“南柯一梦。”阿娇坐了起来。

“也可能是黄粱美梦。”龙飞说。

“走,咱们吃台菜去,我请你。”阿娇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刚什么时候,也就三点。”

“走吧,我有话对你说。”阿娇拽着龙飞往屋外走。

这是一家典型的台菜菜馆,因为是下午食客寥寥。

阿娇拣了一个双人座坐下来,一忽儿,伙计端来沙拉龙虾、笋干烘肉、菜脯蛋、红米糕等食物。阿娇要了一瓶清酒,两个人对酌。

“有什么话对我说?”龙飞问她。

“先吃饭,一会儿再告诉你。各行各业都有圣人,圣者通也,货殖以管仲为圣,儒术尊孔子为圣,绘画以吴道子为圣,书法以王羲之为圣,茶艺以陆羽为圣,诗歌以杜甫为圣,造酒以杜康为圣,品石以米芾为圣,书蕉以怀素为圣,那么饮食以谁为圣呢?”阿娇夹起一片菜脯蛋,轻轻地放在龙飞前的空碟里。

龙飞说:“各大菜系的始祖资料失于流传,川菜、鲁菜、粤菜、闽菜、淮阳菜、本邦菜、东北菜等,肯定都有发起人。”

阿娇“扑哧”一声笑了,“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何必说资料流失了?”

龙飞搪塞道:“我也说不清楚。”

酒过三巡,阿娇的脸蛋已经染红,像脱水的红葡萄。

阿娇说:“一会儿你到我家去。”

龙飞生怕节外生枝,推托道:“今晚我还有事,改日再去吧。”

阿娇说:“你必须去!为朋友也要两肋插刀嘛。”

“有什么事吗?”龙飞问。

“现在有一个男人老追我,追得我挺不耐烦的。”

“是居风?”

阿娇摇摇头,“不是他,他还算有理智。现在是个商人,快六十岁了。前几天晚上我看完歌剧回家,路上遇到几个地痞纠缠,那个商人打退了地痞,送我回家。”

“他还有武功?”

“他本事不小,是个神秘人物,他只告诉我他姓金,这个金先生在马来西亚经商,是搞橡胶业的。今晚他还会来,他说他的妻子已去世八年,独身一人,他想娶我为妻。”

“这不是挺好嘛,他腰缠万贯,你要是嫁给他,就成为富翁妻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我并不喜欢他,再说他那么老,头发也没有几根了。”

“这叫做老夫少妻,他会把你视为美玉,会百般呵护的。”

“你别戏谑我了,说点正经的。”

“我这可是以诚相劝。”

“你去不去我家?”阿娇显然有点高兴了。

“去!为了阿娇小妹,我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走,现在就出发!”

龙飞来到阿娇的家里,阿娇高兴得像小孩子似的跑上跑下,她为龙飞削了一个菠萝,又给他沏了一壶碧螺春茶。阿娇还捧来她的全部相册拿给龙飞看。

阿娇打开电视机,放映她个人成长纪录的专题片。

看过专题片以后,阿娇兴致勃勃地跳起舞来;一边跳一边拍手唱歌,她唱的都是台湾当地的民歌。

阿娇跳得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然后又平躺在地板上,露出白的小肚皮,朝龙飞笑。

龙飞问:“那个金先生什么时候来?”

阿娇说:“现在天黑了,他一会儿就到了。”

龙飞说:“我躲在二楼卫生间里看动静,到适当时候,你跟他说要上卫生间,然后到二楼卫生间找我商量对策。”

阿娇说:“你真聪明,这真是个好主意。到时候,你们两个比拭一下武功,真好玩!”

龙飞说:“你还以为我们两个为你而决斗呢,我可不是普希金。”

“你不会为一个女人去死吗?”阿娇怔怔地望着他。

“那不一样。”

“你不会为一个你爱的女人去死吗?”阿娇认真地问。

笃,笃,笃……

有人敲门。

“去开门,客人到了。我要擦擦我的剑了。”龙飞一本正经地说。

“你先在卫生间里闻闻臭味吧。”

阿娇微笑着瞟了龙飞一眼。

龙飞上楼去了。

阿娇去开门。

那个被称之为金先生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风衣,戴着一副大墨镜,头戴一顶灰色礼帽,手拿一根文明棍。

“阿娇小姐,晚安。”他彬彬有礼地摘下礼帽,露出稀疏头发的头顶,深深地鞠了一躬。

“金先生,请进。”

金先生走进来,牵过阿娇的右手,俯下身,想吻一下,但阿娇把右手缩了回去。

金先生笑了笑,坐到沙发上。

阿娇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金先生呷了一口茶,赞道:“好香的茶。”

这时,正在二楼偷窥的龙飞却像触电般的愣住了。

这个金先生正是白敬斋的总管金老歪,梅花党的骨干分子。1948年南京解放前,龙飞在紫金山梅花党总部见过他,已然事隔十七年了,他变得有些苍老,但更干练了。建国后不知他浪迹哪里,只听说他在香港开一家赌馆。

金老歪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他闻到了什么?

这只狡猾的猎犬。

他为什么打阿娇的主意?

事隔十七年,他还能认出我吗?

还是不要和他正面接触,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阿娇悄悄地上了二楼,走进卫生间,把门锁好。

龙飞问:“他说了什么?”

阿娇说:“他想带我去他家,去见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已经100岁了。”

龙飞问:“他的家住哪里?”

“阳明山庄。”

“阳明山庄?这是一座鬼窟。梅花党总部也在阳明山庄。”龙飞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问题。

阿娇问:“我该怎么办?他要立刻带我去,我要不去,他可能就要强迫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