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第7/8页)

“但是,我是不是应该去呢?”夜晚即将结束,宝拉开始觉得托尼的想法是错的。

克里斯把手放在小小的吧台桌上,拇指朝下,就像在暗示宝拉需要迅速行动。她低头看自己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有一次,我认为自己欠一个人人情,就像你欠托尼这样,但是因为不同的原因。她请求我做点事情,只是一个电话号码,仅此而已。一个我可以轻易拿到的号码,但她拿不到。她既然提出了要求,我肯定会给她。总之,我做了这件必须做的事情。然而这就是让她被杀害的第一步。”克里斯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后直视宝拉的眼睛。“我真的没有为这件事而谴责自己,我如果没有帮她那个忙,她也会通过其他渠道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对我来说,重点是她请我帮助她时,我做到了。我现在想到她,只觉得我没有让她失望。”克里斯的手离开桌子,给了宝拉一个充满能量的微笑。“你自己决定,自己承担后果。你也必须想想,如果没有托尼,你这六个月或者一年会是什么样子。”

宝拉被感动了,克里斯并不经常分享个人经历,就算是和她。她知道,每个人都认为她们两人之间存在一种特别的关系,因为她们两个都是同性恋者,但是他们错了。克里斯对待宝拉和对待其他人一样,没有特别偏袒,她们之间也没有秘密,她就是宝拉的队长及顾问,她们对彼此有着职业化的尊重,对对方也足够了解。这种关系让宝拉感到很舒服,她在工作之外有朋友,但工作中的最后一段亲密友谊结束了,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悲痛。今晚她觉得队长身上还有很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她点点头:“说得有道理,唯一的问题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采取行动?这个事情不像能又快又轻松地处理。”

克里斯看了看手表,“你如果现在离开,可以在九点之前到达谢菲尔德,你还有时间在酒吧里找人谈谈。你如果住便宜的汽车旅店,明早可以和那个保姆聊天。”

宝拉看起来很吃惊。“但是我应该……”

“凯文和我可以处理阿曼迪斯的事情,这事有可能是浪费时间,我明早替你打掩护。卡罗尔如果还在纽卡斯尔,明天根本就没办法注意到你是否缺席了。”

“她如果仍在做调查走访可能就没问题。但事态如果变得不好处理,她喜欢让我参与进去。”

“有道理,”克里斯笑了,“但我可以替你打几个小时掩护,告诉她你太累了,我让你回去休息几个小时。但是你必须做好你分内的事情,确保一大早就能见到那个保姆。你认为她会在早饭时见你吗?”

宝拉笑了。“她是波兰人,她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她肯定会在大清早见我。”

克里斯将一堆照片推给她。“你最好带着这些,如果是同一个杀手,他可能就在这些照片中。”

“那你和凯文怎么办?”

“我会重新打印一套,不会花太长时间。斯黛西还在处理这些文件,我如果现在就给她打电话,她会在我喝完东西回去之前就打印好照片,”她伸手拿起杯子,“你需要动作快一点了,警官。”

宝拉不需要再说什么,她收拢照片,走向门口,步伐轻快而有力。她不愿意去思考证明卡罗尔·乔丹的错误会令她多么尴尬,她要专注于证明是托尼·希尔是正确的。

宝拉从没有买过彩票,她认为那是傻瓜的游戏。但是她走进多尔郊区的“铁匠手臂”酒吧时,她觉得自己曾经可能想错了。丹尼·维德的房子离酒吧只有四分之一英里,她在来酒吧的路上时已经经过那所房子。她向房子里张看一下,吹起了口哨。她知道填满那栋房子需要多少物品。她想了想谁会是继承者,以便排除明显有作案动机的人,但没能想出来。

酒吧的装饰风格和周围的环境非常匹配,宝拉认为里面比外面要时尚很多。天花板非常高,应该是聚苯乙烯材料,但看起来跟真的一样。木板和擦光印花棉布装饰的桌子和凳子,布置得更像会客厅而不是雅座隔间。在房间的另一端,火炉边的长凳让人想起老教堂,木柴在铁壁炉柴架上燃烧着。

宝拉猜想,在午餐时间和周末,这里肯定非常热闹,但在周五晚上九点过一刻,这里比市中心的酒吧安静太多了。一半的桌子被夫妻或是四人小团体占据。宝拉觉得他们是会计或者建筑行业的经理。穿着得体,举止恰到好处,所有人看起来都差不多。而她独自一人,穿着皮夹克和黑色牛仔裤,就像是节日里的冠鸭那么醒目。她在走向吧台的路上,能注意到人们中断谈话,目光都转向她。他们就像电影《稻草狗》里中产阶级的翻版。

几个家伙穿着普林格尔牌衬衫和深色宽松长裤,挨着吧台坐在高凳上。他们穿这样的衣服,可以直接散步去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她走近后,发现他们可能比她年轻几岁,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在丹尼·维德家附近的这条街上,她爸爸那个年纪的人看上去都挺开放的。

宝拉对着吧台的服务人员微笑,他看起来曾长期在故乡西班牙的卡拉OK吧工作。“你想来点什么?”他的口音符合宝拉的预测。

天啊,在工作时喝软饮料是件多么令人厌烦的事情。“橘子汁加柠檬水,谢谢。”宝拉说。他准备饮料的时候,她拿出一大堆照片。没有必要和人套近乎,没有人会成为她的朋友。这个西班牙吧台服务员不会,那对尼克·佛度的克隆体也不会。饮料放在她面前时,她把准备好的警官证放在啤酒瓶盖垫纸板上。“谢谢,我是警察。”

吧台服务员看上去有点不耐烦。“酒吧请客。”他说。

“谢谢,不过不用,我会买单。”

“随便。”他收过钱,然后找给她零钱。穿着普林格尔牌衬衫的两个人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在调查丹尼·维德的死因,他住在这条街上?”

“就是被毒死的那个?”服务员勉强被提起兴致。

“使用廉价外国劳动力时,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就变大了。”靠她最近的普林格尔说,他是愚蠢、迟钝,还是无礼?宝拉只有听他继续说才能知道。

“维德先生确实是被毒死的。”她冷静地说。

“我以为全部事实已经被调查清楚了,”另一个普林格尔说,“管家犯了个悲剧性的失误,事情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们必须再弄清一两个细节。”宝拉说。

“见鬼,你是说她是故意这样做的?”普林格尔一号说,立即转过身来,热切地看了她一眼。

“你认识维德先生吗,先生?”她说。

“只是到说过话的程度,”他转向朋友,“我们认识他,见面会打招呼,是吧,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