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20/21页)
“你无法想象,”她说,“我今生都不会忘记今天目睹的一切。可怕的伤者,看台上到处都是尸体的碎片,墙上布满血迹和脑浆。”她喝了一大口酒。“你以为这已经到极限了,你以为不会再有比处理犯罪现场更糟糕的事情了,然后除了爆炸中的三十五个死者,还得再加上一个。”
“袭击者本人?”
“不,是汤姆·克鲁斯。”
他吃惊得差点将酒杯打翻。“凸眼泡克鲁斯?我不明白,他死于爆炸?”他最不希望爆炸案的死者当中有他的仇人。
“不,爆炸案将他变成了英雄,他当时正好被困在现场。他们说他在那儿营救伤者。他死于中毒,他在去看比赛之前已经中毒了。”
“中毒?怎么中毒的?什么毒?”
“我还不知道细节,宝拉正在医院找责任医师了解情况。我们运气很不错,真的。这个医生加入急救爆炸伤者的队伍,也是她发现罗比·毕晓普是死于中毒的。”
“那就有三个受害者了,”他说,“案件都是在这一带发生的,你的地盘上好像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
卡罗尔瞪着他。“不同的毒药,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作案动机。”
“是有相同特征的,”托尼说,“凶手在远处进行针对性的部署,从中毒到死亡有一段时间。这些就是关联,卡罗尔。在这个年代,已经不会有太多故意投毒事件,投毒已经被枪击和离婚替代了。投毒杀人是过去的事,下流,阴险,导致社区和家庭毁灭。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承认吧,卡罗尔,你遇到了一起连环杀人案。”
“我要等证据,”她固执地说,“汤姆·克鲁斯案是我们能查的。”她怒形于色,托尼几乎可以在红酒中尝到她盛怒的苦涩味道。
托尼努力理解卡罗尔的意思。“你是什么意思,能调查?”
“他们不让我们调查爆炸案,”她说,“就是新的反恐联盟,政治保安处和反恐保安处的卑鄙联姻,他们的北方基地在曼彻斯特。只是现在,他们在布拉德菲尔德用‘没有姓名,没有奖惩’这一套实施暴政。他们不告诉你真实姓名,也不戴任何工号牌。他们说这是预防报复,而我认为这是为了预防秋后算账。宝拉称他们是帝国风暴骑兵,这不算夸张。他们很可怕,托尼,非常可怕。我看过他们在斯卡吉尔街的行动,我告诉你,我真为自己是个警察感到羞耻。”
“他们已经插手了?”他说,知道这对如此骄傲的卡罗尔及她的团队意味着什么。
“完全正确。他们需要我们做事情时,我们就要听从他们的吩咐和使唤,”卡罗尔凄凉地笑了一下,“这就像是一个极权国家,而变态的是,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那么你做了你本该做的事情了吗?”托尼问道,试图保持语气中立。
“你认为呢?”她没有等待答案,“让他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围捕普通嫌疑犯,骚扰任何年轻亚洲男性,我们做我们擅长的事。”
托尼知道她想要什么,卡罗尔需要从他这里获取同情,然后对抗那些她认为是坏家伙的人,托尼必须力挺她,不管她是对是错。可麻烦的是,托尼认为她错了,而且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建立在诚实之上。有些人也许会认为他感情缺失,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他不想欺骗卡罗尔,一点都不想。他认为卡罗尔对他也是这样。他们有过很多次真相很难讲出口的时候,还会有更难讲出口的时候。但他确信,很久以后,他们回忆那些时刻的时候,会认为彼此的关系因此而更加亲密了。托尼做了个深呼吸,打算从高高的跳板上往下跳。“你最擅长的并不是调查和破解恐怖事件。”
房间里出现片刻的寂静。“你是说你认同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不用看卡罗尔也知道她多么愤怒。
“我认为打击潜在的和已经露头的恐怖组织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项目,”他说,希望在讲道理时不会点燃她的怒火,“我认为这应该由专家来完成。那些受过训练、了解自己心态的人;那些可以抛开性命、更深地参与进去的人;那些准备打入恐怖分子的首脑机构,试图找到下一次袭击地点的人,”他抓挠头,“我不认为你和你的团队拥有这些技能。”
“你是在说我们不能表示愤怒?不应该保卫我们的城市?”卡罗尔质问道。他在卡罗尔的声音中听到了遭背叛的意味,卡罗尔喝完杯中剩下的酒,又倒满一杯。
“我是说,应该有像反恐联盟那样的人同你们合作,他们的行为很糟糕,但这不代表他们的主意不好。”托尼温柔地说,“你没什么问题,卡罗尔,我不是在批评你和你的团队,不是在说你很糟糕或者无力胜任什么的,我是在说一个确切的事实,恐怖主义不同于其他案件,它需要不同的处理方式。”
“你的观点无法作为标准。我打赌你认为自己对恐怖分子的了解跟对连环杀手的了解一样多。”卡罗尔讽刺地说。
托尼感到绝望,此时此刻,什么样的答复都无法说服卡罗尔后退,他最好继续道出事实,事实的力量通常是最大的。“是的,我确实认为我有一些有用的洞察力。”
“你当然有,伟大的医生。”
最后还是两败俱伤。托尼说:“好的,听我说说我的观点:这次爆炸根本不像恐怖事件。”
他以为卡罗尔会哑口无言了,但是卡罗尔只沉默了片刻。“这是什么意思?”她沉思道,声音并不像托尼以为的那样,含有敌意。
“想想吧,恐怖分子的目的是什么?”
卡罗尔几乎立刻说:“意图通过暴力手段,逼迫社会或当局作出改变。”
“那么他们如何达到目标?”
“我不知道……让公众感到恐惧,公众再给政客施加压力?我认为爱尔兰共和军的那些恐怖行动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卡罗尔坐在椅子上,身体向前靠,因期待而专注。
“非常正确,恐怖主义的目的是制造恐惧和不信任的气氛,手段是攻击人们需要感觉其安全的生活区域。所以,公共交通、零售商店是目标。人们需要出行,需要购物。我们来看看足球场,它可能很拥挤,但是不属于这一类别。没有人会为了生存而去看足球。”他笑了。“有些粉丝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们明确知道自己的生活不会因为没有足球而支离破碎,但是他们如果不去工作或购物,生活大概不能维系。”
“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如果他们觉得袭击这个目标更容易实现呢?也许他们觉得太难在你说的那些地方实施爆炸?”
“你的话不符合事实。你知道的,你不可能保卫每一个火车站,每一列地铁,每一辆大巴,每一个购物中心或者超市,以及许多其他此类目标。这就是我认为这不是恐怖事件的首要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