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5/21页)
尤瑟夫要小心翼翼地将工具盒放到伊姆兰的车里,他知道这东西有多么不稳定,一个小运作就会激发连锁反应,将他和他的房子炸得灰飞烟灭。他轻轻地把它放在地上,打开车的后车厢,把东西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泡沫板上。最后他小心地关上车门,离开了这辆卡车。他希望自己会吸烟。
他看了看手表,差不多是时候出发了。他需要提前五分钟到达工作人员和运动员的入口处,那时候保安人员非常忙,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他考虑一下交通状况,决定五分钟后就出发。
尤瑟夫钻进车里,将钥匙胡乱插进点火器,手心冒着冷汗。“冷静,”他告诉自己,没有理由痛苦,也没有理由害怕,不会出错的。尤瑟夫还不知道,被捆在点火器和计时器上的那个东西,可能会改变他周密的部署。
托尼对自己感到非常满意,他今天已经可以爬一段楼梯了。好吧,下楼还是很有困难,但是他也可以应付。上九个台阶,下九个台阶,之后就已经筋疲力尽,想躺下来哭一场,但是他会在跟别人讲这个故事时省略掉最后一部分。
托尼启动笔记本电脑,开始浏览维多利亚队的网站。他记不住比赛时间,所以在赛季开始前就在个人电视频道注册了。他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有宽带,就能观看维多利亚队的现场比赛。他登陆,将音量调低,他不需要听退休的二级足球运动员和在网络上并不受欢迎的评论员做任何赛前评论。他们肯定是在聊罗比,而托尼从没有想过他们会提供任何有用的观点。
他想到罗比,便想到应该试着想点办法,缓解卡罗尔的尴尬。她拒绝听从他的建议,而事实又证明他是对的。她会对自己生气,很有可能又会拿他当出气筒。在紧要关头,最好能有什么东西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而托尼想不到这个东西应该是什么。
“他们为什么吸引了你,狡猾鬼?与哈里斯顿高中有重要关联吗?在那里发生的某件事情对你很重要?”他考虑到很多可能性,但是想不到是什么把上学期间的罗比·毕晓普和丹尼·维德关联起来。他沉思道:“他们死亡时,确实有相同的地方:都是富有的男人,但这财富来源又有所不同,所以他们去世时也是不同的。他们将哈里斯顿高中其他人都远远抛在后面。你可以说他们是幸运儿,特别是丹尼。中彩票没有技巧,纯属运气。但罗比也是幸运的,遇到了对的俱乐部和对的经理人。我们都见过另外一种情况——伟大的天才靠墙撒尿。”他很清楚自己案件的真相仍处于迷雾之中。受难者越多,他的工作才会越容易。
死者之间若没什么关联,那么谋杀手段呢?植物毒药,在多萝西·塞耶斯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乡村谋杀案中很常见。“在历史上的投毒案件中,下毒者多为刺客或者死者的家人。我们将尽力寻找刺客,因为已经可以排除家人下毒的可能……那么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因为很难找到蛛丝马迹。也可能是你因为不喜欢杀人的感觉……”他对自己点头,“就是这样,不是吗?你喜欢的不是杀害的感觉,而是力量的感觉,但是你不喜欢肮脏的工作。你不想看着他们死去,你不想让自己像那些低等杀手。”他陷入沉思。“你也许说服自己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也许可以打败毒药,也许不能。他们也许幸运,也许不幸……而说到不幸,我想到了这帮小伙子。”屏幕上,运动员穿着他熟悉的淡黄色衬衫从通道中走出来,所有人的手臂上都戴着黑色带子。托特纳姆热刺队的队员同样系着黑色臂带,低着头。
两队队员面对面排成两排。托尼及时将音量调大,听到评论员在说:“……为本周意外死亡的罗比·毕晓普默哀一分钟。”
托尼也低下头默哀。时间仿佛过得太快了,很快就人声鼎沸,运动员走到各自的位置。罗比已经被留在回忆中,精彩的比赛又开始了。
维多利亚体育场周围的街道上挤满步行去球场的球迷。这里不允许汽车入内,穿着黄色荧光夹克的警官在管理和分流车辆。只允许行人和马匹入内,安保部门努力为主场比赛提供平静与祥和的氛围。在身着黄色服装的主场球迷中,夹杂着装饰性的白色丝带,那是热刺队支持者在敌人的领土上示威。
黄色中还有一小块白色。一辆A1小车穿过人群缓缓向前。坐在车里的尤瑟夫镇静地祈祷着,嘴唇几乎不动,脑中却没有停歇。他如果将精力集中在细节上,就不用面对将要做的事情带给他的恐惧。根据文件上的指示,他已经通过第一个检查站。那个不让他前往球场的交警看了一眼两张假的传真和假的身份证,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让他通过了。接下来的考验更加严峻。
他看了看时间,正好。格雷森街的看台出现在他前面,带有俱乐部式顶饰的铁门清晰可见。停车场员工和运动员入口就在那道门过去几十英里,这段路被路障和警察组成的警戒线封锁了。他将棒球帽拉得更低,从上面几乎看不清他的容貌。
尤瑟夫穿过大门,按响喇叭,在球迷中开道。比平常举行比赛时更拥堵,因为道路完全被罗比·毕晓普的祭奠物占据了。他在一张又一张的照片里对着尤瑟夫笑,那是看到世界正如自己所想那般运作后显露出的自信的笑。他大错特错了,尤瑟夫想。
他摆动方向盘,将小车开向路障。他靠近路障后,安保人员把他包围,他们看起来充满威胁:穿着黑黄相间的维多利亚队短夹克,黑色的牛仔裤,还剃着光头。他摇下窗户,微笑。“紧急电力维修,”他说,“韦斯特看台下面的电源供电有点问题,”他出示传真,“电力如果崩溃,商务包厢无法正常提供服务。”
离他最近的保安用嘲讽的口气说道:“可怜的混蛋们就无法在黑暗中找到鲜虾三明治了。给我点时间,我把这些东西给那边的家伙看看。”他带着文件,走进防护围栏旁边的小屋里。尤瑟夫看到他把传真给小屋里面的人看,感觉到腋窝的汗水和自己的渺小。
“相当醒目,不是吗?”他对刚走上来代替离开的那个人的保安说,“可怜的草皮。”
“绝不是开玩笑的,”这个保安说,“什么样的恶棍会做那样的事情?”他又看了尤瑟夫一眼,惊讶地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个年轻的亚洲男性讲话,觉得自己就像小报中的当代恶魔。“对不起,伙计,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们并不都像那样。”尤瑟夫说,脚趾不舒服地蜷起来。不是因为说谎,而是因为他的谎话如此没有底气。他们正要继续聊下去,先前那个保安带着文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