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第6/7页)
他希望凯文能够按照他说的去做。宝拉提到的斯蒂夫的回忆令他毛骨悚然。他之前断定几件案子和哈里斯顿高中相关,而杰克·安德鲁的梦想清单证明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受害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托尼提高了警觉,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多么可怕啊。所以他为了达成目标,使用了那么极端的手段。这样的凶手如果毫无同情心,或者有反社会情绪或精神错乱,完全无法想象他们会如何处理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他还清晰地记得,曾有病人神采飞扬地向他描述自己如何精心策划,破坏生意伙伴的婚姻。这种行为跟性和感情无关,仅仅因为这个生意伙伴结婚后对业务的关注变少了。“我必须这么做,”病人煞有介事地解释,“他自从和玛丽亚结婚后,对生意不那么全神贯注了。而我需要他投入,所以玛丽亚必须离开。”杰克·安德鲁失去了梦想,做出这种事情,还自以为合理?
他选择了谋杀。受害者是那些和他有相同背景的人,他和受害者念相同的学校,理论上讲他们有同样的机会。受害者或多或少实现了其中一个理想,这证明那些理想是合理的。安德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认定他已经不能实现那些抱负。大部分人会接受这样的结果,承认年轻时的梦想是空中楼阁;也有些人会自暴自弃,酗酒,以堕落面对失败。而杰克·安德鲁选择杀害那些成功者,让他们永远没机会在他面前显摆。
所以出现了这样看似没有任何价值的谋杀。他为什么会对他们下手?因为欲望,已经不可能实现的欲望。
为什么会选择投毒?最完美的谋杀手段就是,受害者无力反抗,你又可以轻松摆脱嫌疑。这就意味着摒弃传统套路,摒弃那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凶器,譬如枪、刀、钝器。但是,为什么会选择这样怪异的方式,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描述的方式?
他需要搞明白原因。凶手通常会选择近在手边的或者他们擅长的方式。他们如果选择投毒,那肯定不是因为想要那份神秘,而是因为毒药近在手边。卡罗尔审讯过里斯·巴特勒,那人很容易搞到毒药。
但是安德鲁使用的都是从植物中提取的毒素。蓖麻毒素、颠茄碱、欧夹竹桃甙。这些既不是一般花园里的植物,又不是特别稀奇。什么人会种这些植物呢?肯定是植物学专家。他突然想到:专门种植有毒植物的花园。他坐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有毒植物园”。第一个搜索结果是位于诺森伯兰郡的阿尼克城堡,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有毒植物,并且对公众开放,当然,城堡受到严密监控。
托尼浏览更多信息后,发现种植有毒植物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最早的有毒植物园是梅第奇家族在帕多瓦附近修建的,目的是毒害他们的敌人;而在爱丁堡附近,苏特拉医院的僧侣们也曾经种植过少量罂粟、莨菪和毒芹,这些植物毒素可以麻醉身体两三天,通常用于截肢或帮助身体恢复。还有很多私人有毒植物园,新闻和博客中有很多此类信息。
假如杰克·安德鲁曾经去过其中一个植物园呢?假如对他而言毒药就是最好的武器呢?托尼瞄了一眼手机,希望这个时候铃声能响起来。这时,查克拉巴蒂夫人敲了几下门后就闯进来。“听说你又跑出去了。”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回来了,”托尼说,“你们所有人都告诉我,我需要起床走走。”
“我想你该回家去了,”她继续说,“坦率地说,我们可以更好地利用这个床位,既然你那么坚决地想走,认为没有我们你也会康复得很好。你还需要经常来这里做康复训练。你如果觉得现在很难熬,等到再次挪动关节时,”她得意地笑,“会疼到哭着喊妈。”
“我不这么认为。”他苦笑着回答。
查克拉巴蒂夫人笑了起来。“我理解,但你肯定会哭的。所以,明天早上,只要我的责任医师认为你可以出院,那么你就能回家了。你回去后,有人帮你购物做饭吗?”
“我想是的。”
“你想是的?这是什么意思,希尔医生?”
“本来是有人的,不过我想她现在应该很讨厌我。我只能期望自己得到怜悯。”
“以后行事规矩些,希尔医生。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你这样的病人,一件是挺有意思的事情。”
托尼笑着说:“我就当这是赞扬的话。”
这时又有人敲门,是另一个麻烦的女人。卡罗尔闯进来,刚要准备开始责骂,瞟到查克拉巴蒂夫人。她匆匆道歉道:“哦,对不起。”
“我正要离开,”主治医生说道,转向托尼,“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是的。”他的笑容僵硬了。
“那你最好节省点力气,好对付她吧。”她对卡罗尔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我估计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力气。”托尼回答道,他已经感觉到卡罗尔的气愤。
她用力握住床尾扶手,指关节都变白了。“你到底在搞什么,托尼?你让我的得力下属毫无头绪地四处奔波,收集证据,而这个案子实际上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你还搞得我的另外一个下属不敢碰奶油蛋糕,以防中毒,因为你认为那个投毒者了解他的喜好,而且还恰巧在警局附近的烘焙店找到一份工作。而且你还把我蒙在鼓里。我是从凯文自己那里知道以防中毒的事情,从宝拉那里知道你去了蕾切尔·戴蒙德家。你不知道我替你说了多少次好话。”
“事情没有这么麻烦,”他直接打断卡罗尔,实在是疲惫,不想忍受她主要因为工作压力而生的愤怒情绪,“你知道的,我不会把事情搞砸,不会让你成为失败者。”
卡罗尔盯着他,既吃惊又愤怒。“你是说我们的成败取决于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卡罗尔。我知道你对反恐联盟有意见,但是又无能为力,所以来找我,并向我发泄。好吧,我很抱歉,我没能充当你的出气筒。但是我的确想帮你,你如果不想参与这个过程,没问题,我可以直接同约翰·布莱登对话。”
她后退几步,好像被人冒犯了。“我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想向托尼扔东西。
托尼皱眉,摇头。“我也不敢相信。也许我们现在不应该见面,你很激动,而我的思绪有些混乱。”
他的话没起到一点缓和气氛的作用。“你总是这副德行,”她咆哮,“你都不敢和我大吵一架。”
“我不想和你吵架,”他说道,“吵架会让我觉得很受伤,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在漆黑的橱柜里待着。大人一旦吵架,一定是我的错。所以我从来不吵架。”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卡罗尔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但这不是什么好事。“卡罗尔,我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我需要你帮忙。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