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三个亡魂(第6/11页)

根据毛丽芳提供的手机号码,诺诺打给安若红,然而,这个号码已经更换了新的主人。

“我想起来了,前一阵安若红给我打来过电话。”

张铁静给阿壶提供了一条线索。

“那天我在上班,安若红突然打来电话,问诊所目前的状况,我对她说,我们需要你这样的熟练护士,快回来吧,大家都想你呢。可她说,她再也不想在齿科这个圈子里做了,彻底心寒了。她还说,她有几次路过淮海路,抬头望去,为什么Zoe的那间诊疗室里始终黑灯瞎火的?我告诉她,是风水先生说的,那个房间要空关一年,怨气才能散尽。我听见安若红笑了一声,是那种苦笑,说了句‘这管什么用呢?’,就结束了通话。”

“她拨的是什么电话?”阿壶问张铁静。

“她拨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有没有来电显示功能?”

“有啊。”

“号码还在吗?”

张铁静拿出手机,拨弄了一番:“好象是这个号码吧。”

阿壶试着拨了这个号码,这是位于普陀区一家“乐购”大卖场内的一部投币电话。

有两种可能:一,安若红是顾客,随意路过,使用了这部电话。二,她的新工作就在那个地方。但愿是后者,否则的话,只有刊登寻人启事了。

阿壶和诺诺来到这家乐购,拿着诊所开业时的合影,指着上面的安若红,四处向人询问,终于有一名保安指着36号收银台说:“是不是她?”

收银台前,一名女收银员正在忙碌,比起照片上,她明显的消瘦了,带着几分憔悴,看来肖妤和小蕙的话说得没错,诊所里,Zoe最要好的人就是安若红,因此Zoe的死对她的打击也是最大的。

望着两个突然冒出来的、能喊出她名字的陌生人,安若红显得茫然不知所措。

“你们是谁?”

“我是Zoe的表妹。”诺诺沿用了这个版本。

安若红楞了片刻,后面有顾客拿着商品在排队等候结帐了,她就说:“你们等我下班吧。”

6

一小时后,安若红提前下了班。

在“乐购”底层的一家麦当劳餐厅,三人刚坐定,一听到诺诺提起Zoe的名字,安若红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Zoe自杀的原因,等会儿我会告诉你们的,在这之前,我先告诉你们两件事,头一件事跟一封信有关。”

“一封信?”

“是的,一封举报信。”

作为医务主管的Zoe,有权决定使用哪一个牌子的齿科材料,以前在九院,Zoe所在的口腔内科使用过好几个牌子,她个人较青睐邓斯波公司的产品,离开九院后,她把这种喜好带到了诊所,一直使用邓斯波公司的产品,于是,有一封举报信写到北京的White总部,指责Zoe拿了邓斯波公司的回扣,事实上,邓斯波公司对客户确实有回扣,这是公司的规定,根据诊所治疗椅的台数,平均每台超过一定的数额,就给予多少的回扣。因为民营诊所的营业额跟大医院是不能相比的,象九院,有四、五十台治疗椅,每天治疗的病人数以百计,就象一个加工厂,所以要根据每一台治疗椅所消耗的材料,这样才显得公平。Zoe拿到回扣以后,设了一个小金库,作为诊所happy hour的开销。但举报信上说,Zoe隐瞒了回扣的数额,把一部分回扣偷偷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信里还指责了李总,说他处处包庇Zoe。

这封信跳过了李总,直接寄给了董事会,董事会派人来上海调查,找了Zoe,还找到了邓斯波公司的销售代表童先生,双方所说的回扣数额并没有差异,Zoe确实如数上缴给了诊所,由此看来,信上的内容并不真实。但是,存在另一种说法,Zoe与童先生是老朋友,早在九院时他们就认识了,既然这笔回扣属公司的正当支出,哪怕Zoe全部装进自己腰包,也跟童先生没有丝毫瓜葛,尤其在这种非常时候,童先生何不做回好人,帮Zoe度过这一关,以后大家心里有数,所以在回扣的具体数额上,两人很有可能早就达成了默契。

负责调查的人不可能凭没有证据的臆断就向董事会报告,何况被调查者是上海地区的负责人,因此,这件事情的风波很快平息下去了。

安若红发现,Zoe的情绪低落了一阵,无论朱川去世,还是非典肆虐的时候,Zoe的情绪都没有这么低落过。

后来,李总从一名董事会的成员手里拿到了这封信,信是吴劳乾写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的签名,就是屠伯年和姚枝子。当时,屠伯年已经离开了White,是“28齿科”的医务主管,他们也使用邓斯波公司的材料,屠伯年这么做,有点隔岸观火的味道,用上海话讲,叫“推板”。

李总基本每月来一次上海,他想把这封信给Zoe看,Zoe拒绝了,说她猜也能猜到这三个人是谁。

“这么说来,Zoe的自杀跟这封信有关罗?”

阿壶急着问安若红,安若红却摇了摇头。

“这封信只是一个因素,而直接的因素,跟一幅画有关。”

画??

听到这个字,无论诺诺、杜咬凤还是阿壶,全身的肉会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这个字带给他们的遐想,太多太多了。

要知道,那幅《窗台上的Zoe》还搁在储藏室里呢,虽然被牛皮纸蒙得严严实实,但露出在口罩外面的那双眼睛,射出来两道阴冷的目光,它们仿佛穿透了牛皮纸,穿透了储藏室那扇厚实的木门,在空间里扩散,扩散……

安若红喝了一口麦当劳的咖啡,皱了下眉头,跟星巴克的咖啡比,真的很难喝,和Zoe相处久了,以前很少喝咖啡的安若红渐渐的接受了那种咖啡文化。如今在大卖场当收银员,可以买到折扣的雀巢速溶咖啡,可她不喜欢,她要喝现磨的咖啡。

“诊所开业的时候,每一间诊疗室包括候诊区都挂着一幅画,作为装饰。”

在几个人的回忆里,踏进诊所的时候,墙上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幅画,因为他们对画这种东西已经彻底的神经过敏了,绝对不会忽略。

“可能是Zoe死后,诊所的布局重新调整过了吧。”安若红这么解释。

“挂的都是些什么画呢?”

“油画。有抽象的、有风景的,还有临摹世界名画的,Zoe那间诊疗室里,挂的是一幅宗教内容的,画的是耶稣降生,当然是临摹的。”

诊所里的人都知道,李总最欣赏的医生就是Zoe,他每次来上海,都会在Zoe的诊疗室里坐上片刻,和Zoe聊天,当时我在场,记得他说,怎么挂这种画呀?真有点不伦不类,Zoe就跟他开玩笑说,干脆挂一幅我的画吧,没想到李总说,好呀!拿出数码相机,叫Zoe坐在窗台上,拍了一张数码照片,我们都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不久后,他居然真的捧来一幅油画,画的名字就叫《窗台上的Zoe》,李总说他找了一位画家朋友,根据数码照片画的,还花了一笔不小的酬金呢,当然这是他的私人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