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瑞卡度(第7/12页)

“你聋了是吗,伏尔泰?我说,你要谈的生意说来听听。没有偏见,懂吗?只不过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杰里自己又斟了一点威士忌。“我是在想,要是你能告诉我,那次德雷克·柯要你帮他飞的东西是什么,要是丽姬能让我接近柯,我们三人都不搞小动作的话,很有机会大大敲诈他一顿。”

终于说出口了,听起来比他演练时更加蹩脚,但他不太在意。

“你疯了,伏尔泰。疯了。你是对着空气画饼。”

“要是柯找你帮他飞中国大陆,我就不算发疯了。就我所知,柯有财力买下整个香港。不过如果总督听见你跑的那一小趟,我保证他和柯会在一夕之间闹翻。这还只是开场。好戏在后头。”

“你在讲什么东西啊,伏尔泰?中国?胡说八道个什么劲?中国大陆?”他耸耸亮闪闪的肩膀,拿起酒杯喝酒,对着酒杯窃笑,“我搞不懂你,伏尔泰。你根本是在放屁。你凭什么认为我帮柯飞中国?荒唐。可笑。”

杰里发现,以说谎技巧而言,瑞卡度的层次比丽姬还要低三级,遥不可及。

“凭我的编辑,好友。我的编辑头脑精得很。认识不少很有影响力的朋友,见多识广的朋友。他们会跟他通风报信。举例来说,我的编辑有个很厉害的直觉,认为你不幸坠机惨死后没多久,卖了很大一批鸦片原料给友好的美国人,而这个美国买家的工作是遏阻危险药物的传播。他的另一个直觉是,那批鸦片的主人是柯,卖家根本不是你,对象是中国大陆。只不过你决定冒充一下。”瑞卡度的眼睛从威士忌酒杯上方望着他,他紧接着说:“果真如此,假设柯真正的野心是让大陆人再染上鸦片毒瘾,慢慢来,逐渐开创出新市场,懂了吗?这样的话,我保证他会使出全力预防这消息登上全球报纸的头版。还不只这样。另外还大有千秋,甚至更有赚头的事业。”

“那又是什么,伏尔泰?”瑞卡度问,继续紧盯他,仿佛以步枪准星锁定了他,“你所谓的事业是什么?愿闻其详。”

“这个嘛,我希望暂时保留,”杰里坦然微笑,“我希望你先讲一些东西来交流交流。”

一名女孩悄悄上了楼梯,端来几碗米饭与柠檬香茅鸡。她身材苗条,全身上下无不动人。房子下传来人声,包括米奇的声音在内,也有婴儿咯咯笑的声响。

“楼下是谁,伏尔泰?”瑞卡度含糊地问,仍未完全回过神来,“你是带了该死的保镖还是什么来?”

“只是司机而已。”

“带枪吗?”

杰里没有作答,瑞卡度摇摇头,露出不解之情。“你这家伙疯了,”他边说边挥手要女孩退下,“你这家伙真的发疯了。”他递给杰里碗筷。“圣母玛丽亚。那个姓刁的,他是个很难缠的人。我自己也很难缠。不过那些华人啊,发起狠来也能六亲不认,伏尔泰。惹到像刁那种人,你的麻烦可大了。”

“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杰里说,“我们会找英国律师。我们把罪状堆得老高,任他们派出一整个棋盘的主教也打不倒。我们可以开始找证人。你,查理·马歇尔,知道内情的人全找出来作证。说出他讲话的内容,做了什么,讲出日期和时间。接着寄一份给他看,剩下的东西,我们也会相信,然后跟他订个契约。签名、封缄、寄出。全照法律规矩。他喜欢照规矩来。柯是个凡事讲求法律的人。我查过他的商业活动。我也看过他的银行存提款明细,他的资产。光有这些东西,已经很够看了。如果再加上我刚讲的那些事业,我保证五百万已经算他便宜了。你两百万,我两百万,丽姬一百万。”

“一毛也别给她。”

瑞卡度弯腰打开档案柜的一个抽屉,开始一份份寻找,研究着手册与信件。

“去过巴厘岛吗,伏尔泰?”

瑞卡度脸色凝重地戴上老花眼镜,坐在桌前,开始研究档案。“几年前我在巴厘岛买了一些土地。是我谈成的一桩生意。我谈成的生意可多着呢。走路,开车,买了一辆本田,一九七五年,一个女孩。在老挝,我们见人就杀,在越南我们烧掉整个他妈的乡下。我在巴厘岛买了这块地,一小块总算没被我们烧杀过的土地,买了这个没被我们杀掉的女孩,知道我的意思吗?五十英亩的矮丛地。这里,你过来。”

杰里从他肩膀后望去,看到建筑师的油印图解,画的是一处地峡,分割成建筑用地,加以编号,左下角写着:“瑞卡度与伍辛顿股份有限公司,荷属安第列斯群岛。”

“你来跟我合伙做生意好了,伏尔泰。我们一起开发这块地好了。盖五十栋房子,一人一栋,找几个好人,让查理·马歇尔当管理人,找几个女孩,弄成小小区,聚集艺术工作者,有时候办个演奏会。你喜欢音乐吧,伏尔泰?”

“我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杰里语气坚定不移,“日期、时间、地点、证人的说法。你一告诉我,我就跟你交换。刚才提过的事业,我会解释给你听,赚大钱的事业。我会解释整件生意。”

“当然,”瑞卡度心有旁骛地说,仍研究着地图,“我们来整整他,由我们来整。”

这就是他们同居的情形,杰里心想,他们一脚踏在幻想世界,另一脚踩在监狱里,互相强化彼此的美梦,是只有三名演员的乞丐歌剧。

有半晌的时间,瑞卡度沉浸于自己的罪恶,杰里则束手无策,无法制止他。在瑞卡度的简单世界里,多谈谈自己的事,可以借此多了解他人。因此他谈及自己偌大的气魄,吹嘘自己的性能力,担心盛年能持续多久,但他谈最多的莫过于战争的恐惧,在这一方面他自认无所不知,高人一等。“伏尔泰,我在越南时,爱上了一个女孩子。我,瑞卡度,坠入爱河了。这种情况很少见,对我具有神圣的意义。黑头发,腰杆直,脸蛋像圣母,奶子小。每天早上她上学路上,我停下吉普车,每天早上她都说:‘不要。’我告诉她:‘听着,瑞卡度不是美国人。他是墨西哥人。’她连墨西哥都没听过。我抓狂了,伏尔泰。我,瑞卡度,过了好几个礼拜的和尚生活。其他女孩子,我连碰都不碰了。每天早上。后来有一天,我已经换成一挡了,她举起手来——停车!她上了车,坐在我旁边。她不上学了,跟我跑到一个小村子同居,村名我以后再告诉你。B52轰炸机飞来了,炸平了整个村子。某个大英雄地图看不太懂。小村子,一个个都像海滩上的石头,每个都一样。我开的直升机就在后面。没有人阻止得了我。查理·马歇尔在我旁边,对着我大骂说我疯了。我才不管。我降落,找到了她。整个村子都死光光。我找到她了。她也死了,不过还是给我找到了。我回到基地,宪兵把我毒打一顿,关禁闭七个礼拜,丢了军阶跟资历。我。瑞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