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瑞卡度(第9/12页)

“对这个交易,丽姬作何感想?”杰里问。

他耸耸油亮的肩膀。“女人嘛。”瑞卡度说。

“是啊。”杰里边说边以会心微笑响应。

瑞卡度的前途就此定案后,恢复了他所谓的“适合专业身份的生活方式”。他看上了一项创业机会,希望成立足球签赌事业,只针对亚洲人。同样获得他青睐的是曼谷一位名叫萝西的十四岁少女。凭他在印支包机工作的财力,能定期前往探望,为她的人生大舞台作好准备。他偶尔会替印支包机跑几趟,次数并不频繁,行程也不辛苦。

“清迈两三趟。西贡。去掸族山区两三次,看看查理·马歇尔的老头,也许拿一点鸦片,帮他带一些军火、白米、黄金。也跑跑马德望。”

“丽姬那时候人在哪里?”杰里问,语调如前,轻松自在,是男人聊天的口气。

又是轻蔑的耸肩。“坐在万象。钩钩毛线,到群星钓钓凯子。她已经是老女人一个了,伏尔泰。我要的是青春、乐观、有活力又尊敬我的人。我本性乐善好施。对一个老女人,我能给什么?”

“到什么时候?”杰里问。

“呃?”

“友好的态度,什么时候结束的?”

瑞卡度误解了这个问句,突然目露凶光,嗓音压低,具警告意味。“这话什么意思?”

杰里以最友善的微笑来缓和局面。

“多久领一次钱?老刁多久依合约叫你出发一次?”

瑞卡度说,六个星期。他恢复了镇定。有时候八星期。有两次出发后又取消。有一次,他接获命令到清迈,游手好闲了两三天,直到老刁最后打电话说那边的人还没准备好。瑞卡度说,他逐渐领会到自己被卷进深不可测的局面,不过他暗示,历史之神总分配给他人生中重大的角色,何况债权人也不再上门了。

瑞卡度歇口,再度仔细端详杰里,搔着胡子沉思。最后他叹了一口气,为两人各斟一杯威士忌,将酒杯推向桌子另一边。在他们下方,完美的一天正缓缓日薄西山,绿色大树转为沉重。女孩锅子下的柴烟带有潮湿的味道。

“你接着要上哪里,伏尔泰?”

“回家。”杰里说。

瑞卡度突然笑起来。

“你今晚在这里过夜,我派一个女孩给你。”

“其实我想走自己会走,伙计。”杰里说。两人如对打中的动物,观察着对方,一时之间战斗的火花确实一触即发。

“你真是头脑有问题,伏尔泰。”瑞卡度喃喃地说。

然而沙拉特人胜出。“后来有一天你飞成了,对不对?”杰里说,“没人取消行程。然后呢?快讲啊,伙计,说来听听。”

“当然,”瑞卡度说,“那当然,伏尔泰,”再喝一口,仍观察着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你听好,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伏尔泰。”

说完后枪毙你,他的双眼说。

瑞卡度人在曼谷。萝西吵着要他来。老刁坚持要瑞卡度一直待在能够联络的范围之内。后来有天一大早,大概五点钟,有个传信人来到两人的爱巢,通知他即刻前往四面佛酒店。瑞卡度对那间套房赞不绝口。要是自己能有那样一间该有多好。

“看过凡尔赛宫吗,伏尔泰?办公桌跟B52一样大。这个老刁,跟当初来万象那个浑身猫臊的苦力可是天南地北,懂吗?他可是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瑞卡度,’他告诉我,‘这一次确定了。这一次我们要送货了。’”

他的命令很简单。几个小时后,有班民航将飞抵清迈。瑞卡度应该搭那班飞机。琳康旅馆的房间已经帮他订好。他应该在旅馆过夜。一个人。不准碰酒色,不准交际。

“‘最好多带一点书去看,瑞卡度先生。’他告诉我。‘刁先生,’我告诉他,‘要飞哪里,由你吩咐,不过要在哪里看书,你可管不着,懂吗?’这家伙一坐大办公桌就牛得不得了,了解吗,伏尔泰?我不得不教他一点待人之道。”

隔天上午,有个自称钱宁先生的朋友的人会在六点到旅馆叫他。瑞卡度应该跟他走。

过程依计划顺利进行。瑞卡度飞至清迈,在琳康度过无酒无色的一晚,清晨六点两名华人,而非一名,过来找他,开车送他往北,走了几个小时,来到一个客家庄。三人下车后,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处空旷的原野,一端有间小屋。小屋里面放了一架“可人的小毕奇”,全新。老刁坐在驾驶座旁边,膝盖上摆了许多地图与文件。后座已拆除,腾出空间来装黄麻布袋。两名华人保镖站立一旁监视,瑞卡度暗示,现场气氛并不尽然讨他欢心。

“一开始是要我掏出口袋里所有东西。口袋对我来说是很私人的东西,伏尔泰,就像女士的手提包一样。纪念品。信件。相片。我的圣母像。他们扣押了所有东西。我的护照,我的飞行执照,我的钱……连我的手链都扣。”他说着举起棕色的手臂,让金链条铃铃作响。

他皱眉表示不愿苟同,接着说,之后还有更多文件等他签。例如代理人,把瑞卡度签下印支包机合约后仅存的人权全签让出去。例如坦承“之前严格说来违法的行为”共有数桩——瑞卡度说来愤慨——是为印支包机执行的任务。他后来赫然发现,其中一名华人保镖竟是律师。瑞卡度认为这样做特别有违道德原则。

签完文件后,老刁才打开地图,指出路径,瑞卡度此时回想起来,话中带有个人风格与老刁的风格:“你往北走,瑞卡度,一直向北走。就算你削掉老挝的一角,就算你待在掸族山区,我也不管你。开飞机是你的事,我管不着。进入中国边境五十英里后,你沿着湄公河上空飞,一直往北,飞到一个叫做天保的小镇,就在知名的湄公河支流上。往正东方飞二十英里,你会发现一条起降跑道,一个白色照明弹,一个绿色,然后请帮我一个忙。你在那里降落。有个人会在那里等你。他的英文讲得很破,不过还是说得通。这里有半张一元钞票。另一半在那人手里。卸下鸦片。那人会给你一个包裹,会给你一些特别指示。这个包裹就是你的收据,瑞卡度先生。回来时包裹要带在身上,绝对遵守每项指示,特别要注意降落地点。我讲的话,你是不是全听进去了,瑞卡度先生?”

“什么样的包裹?”杰里问。

“他没说,我也不想问。‘照我的话去做,’他告诉我,‘闭上你那张大嘴巴,瑞卡度先生,我的同事会把你当儿子,一辈子好好照顾你。你的小孩,他们也会照顾,你的小姐也一样。你在巴厘岛的小姐。他们一辈子会对你感激不尽。不过要是你扯他们后腿,或是到处乱讲话,他们肯定会干掉你,瑞卡度先生,相信我。也许不是明天,也许不是后天,不过肯定会干掉你。我们订了合约,瑞卡度先生。我的同事订下合约后绝不反悔。他们是非常讲法律的人。’我吓出一身汗哪,伏尔泰。我身体状况优良,经常运动,却吓出一身汗。‘你别担心了,刁先生。’我告诉他,‘刁先生,您想载鸦片进红色中国时,找瑞卡度准没错。’伏尔泰,相信我,我当时担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