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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我懂的读了一些,之后就放弃了。这些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

“为什么?”

“是基于道德良心,不过此刻我怀疑你没有这种良心。”

庄尼被他这么一讲,居然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还是耐心地看着他的档案。他抽出一个信封,又从那个信封里取出一叠扑克牌大小的照片,像玩纸牌一样排列在桌上。这些照片中有些很模糊,画面颗粒很粗,有些照片的前景被东西给挡住了。拍的都是从一个萧瑟老旧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女士,有些三五成群,有的形单影只。有些拿着手提袋,有些低着头什么也没有带。尼基记得曾听人家说过,这是莫斯科的上班妇女在中午时偷偷溜出来买东西的情形。她们把买到的东西塞到口袋里,并且故意把手提袋留在办公桌上,为的是要展示给人家看,她们只不过是到走廊走走罢了。

“就是这一位。”尼基突然用手指着说道。

庄尼把他那种审问犯人的招术又耍了一遍。他比谁都知道这些东西已经是老把戏,丝毫没有什么好耍,但他还是照做不误。他装作既失望又非常怀疑,好像抓到尼基的小辫子一样。从录影带中,可以看出他假装生气,而且假装得有点过头了。“老天!你怎么能这么确定?你从没有看过她穿过大衣呀!”

尼基可是一点儿也不为他的气势所动。“这就是那个女的,卡佳。那就是她的手提袋,塑料的。”他继续看着照片,说道,“那是她的结婚戒指。”有一阵子,他甚至忘了周围还有人,喃喃自语道:“如果明天还发生那件事,我还是会为她做的,即使后天也一样。”

庄尼这次让人难堪的审问至此圆满落幕了。

日复一日,令人难以理解的讯问接踵而至,约过几个不同的地点,并且除了奈德以外,都换了不同的人,尼基逐渐产生一种感觉,事情是渐渐进入了高潮。有一次在波特兰广场后面的一处声学实验室里,他们放出女人的声音给他听,是俄国人讲俄语,还有俄国人讲英语。但他没认出卡佳的声音。又有一天,他被他们搞得大吃了一惊,因为整天都是在谈钱的事。不知他们打哪儿弄来他的银行报表、退税资料、薪资单、存款抵押及养老保险单,简直比国内税务局还精。

“相信我,尼基。”奈德脸上带着一种诚恳、让人安心的微笑。听了他的话,尼基心中有一种感觉,奈德已经为他争取到一些什么了,而且,事情也开始走上正途。

“他们开始为我安排工作了。”他在那个星期一这么想着,“也许他们要把我变成像巴雷一样的间谍了。”

“他们将要在我父亲去世后二十年为他平反了。”而在星期二时他又这么想着。

之后,就在星期三的早晨,山姆,也就是那一位司机,来按他家的铃。于是,接着,一切的真相就大白了。

“今天又要去哪里?”尼基神色愉悦地问他,“是去血腥的伦敦塔吗?”

“星星监狱。”山姆说完之后,他们都哈哈地笑了。

但山姆既没有带他去伦敦塔,也没有带他去星星监狱,而是把他送到白厅的一个办公室边门。十一天以前,他曾在此大闹,试图闯入此门,但未成功。灰眼珠的布拉克引导他走上了后面的一道楼梯,之后就消失了。尼基来到一间非常大的房间,从这房间里向外俯视,泰晤士河就在眼前。一排人坐在一张桌子旁,面向着他,最左边的位子坐着沃尔特。他的领带笔直,光溜溜的头发垂在额前,他的右手边坐着奈德,两人看起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两人中间坐着一人,两手交叉平放在桌上,此人年龄较两人为轻,穿着十分讲究的西服。

尼基直觉地认为他的职阶要比这两人高。尼基事后说,这人看起来像是从一部电影里走出来的,梳理得整洁光润,嘴角紧闭,好像准备上电视的样子。看来不只是有钱,他年约四十出头,不过,最糟糕的却是他的样子很单纯,太过年轻以至于还不够格被指控为成人犯呢!

“我叫克莱福。”他故意压低着声音说,“尼基,请进。我们现在对于应该拿你怎么办有了一点不同的意见。”

尼基看了看克莱福,再看了看大家,然后,他想了一下,又看到了我——老马。奈德见他看着我,就微笑地向他介绍。

“啊!尼基,这是哈瑞。”他半开玩笑地说。

到此时,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真正知道交易的细节,不过奈德向我透露了一点:“尼基,哈瑞是我们的自备裁判,他是来确认每个人都会得到公平的处置。”

“好的。”尼基说。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地介入这件历史事件,扮演着法律小厮、暗中摆平事情的人、一个小角色、讨好别人并兼记事者,只有偶尔是帕尔弗莱。

为了把尼基照顾得更周到,李格入场了。李格身躯高大,神采奕奕,给人安全感。李格引领尼基坐上了一张摆在房间中央的椅子,然后坐在他旁边的另外一张椅子上。他这么做,是因为李格的职业可说是一位施福利者,他的客户包括变节的人、出问题的外务人员和搞砸了的情报员,以及其他的男男女女。如果没有李格·沃特和他的美丽妻子贝雷妮丝在场的话,这些人对英国的向心力就会薄弱很多。

“你做得很好,不过我们不能告诉你好在哪里,因为这么一来,安全性就没有了。”尼基听了之后心里觉得很是舒服。克莱福接着又用他干哑的嗓子说道:“即使你所知道的事情微乎其微,但还是太多。我们不能让你手拥着我们的机密在东欧晃来晃去,那样对你和对那些关系人来说都太危险了。因此之故,在你为我们提供了非常珍贵的服务的同时,你也令我们十分担忧。如果是在战时,我们可能会将你关起来,甚或杀了你。但现在不是,起码不是正正式式打仗。”

在通往权势的审慎路途中,克莱福已经很会运用微笑了。但若是用来对付善良的人,这可是一种颇不光明正大的做法,就像在打电话时保持沉默。但是克莱福对“不光明正大”根本一无所知,因为他对它的反义词更是一无所知。就情感而言,如果你要人听你的,你就得善用微笑。

“毕竟,你能够指认一些非常重要的人物,是不是?”他继续说着,说得非常小声,大家一动不动地听他讲,“我知道你不可能故意这么做,但是一个人一旦双手被烤在热锅上,他也就只好身不由己了。”

当克莱福认为他已经把尼基给吓得够多了,就看了看我,并且对我点了个头,于是我就打开随身携带的那一个高级皮制档案夹,从里面取出预备好的一份冗长的文件,交给尼基。这份文件的要旨是要尼基自愿放弃到铁幕旅行的念头,并且无论何时,他必须在出国以前的数日知会李格,至于如何知会,则由两人另作安排。并且,尼基的护照要由李格代为保管,以防不测;另,尼基终身必须接受李格或当局所指派的人担任他各方面的朋友、顾问和监护人,包括如何处理一家烦人的英国银行福翰分行开出的十万英镑支票的付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