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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继续朝着阳光的方向攀登,用克罗克斯眼镜玻璃制成的护目镜依旧放在罩着皮头盔的额头上。在我们走出那片雪原、摇摇晃晃地登上北部山脊后不久,珠峰顶峰就一直金光灿灿。此时章子峰、马卡鲁峰、珠穆朗卓峰和附近其他高峰的山尖都闪烁着光辉,就连我们北边远处的高山雪顶也开始迎接早晨的到来。我殷切盼望着晨光能够照射到我们所处的山脊线海拔较低处,因为这里太冷了。即便穿着新羽绒服和毛毡靴也无济于事,只有不停地运动才可以使身体不至于在这样的海拔持续丧失核心热量,而不断地运动压根儿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儿。
理查曾经对我们所有人演示过他和马洛里的高海拔深呼吸技巧,深深吸一口气,吸气的时间要比自然吸气时间长,然后迈一步,停下来,把气呼出,然后再深深吸气走下一步。但我和雷吉都在吸氧气,设定为较低流速每分钟1.5升,因此我们没法像理查曾经教给我们的那样做出那么大幅的动作。调节器根本不允许我们这样做。尽管如此,我和雷吉还是松开氧气罩,松开的时间足以让我们走完整整二十步,然后停下来一动不动,呼哧呼哧大口喘气,不过,不论是在雪坡上,还是这样的石板上,我们能做到的最好方式就是走完13步短步后就停下来。而且,每登高100英尺,我们停下来喘气的时间就越长,也越发频繁。
我不停地向下看,向四周看,而不是看我应该看的双脚。我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做。我始终钟爱所有高处的风景,而且在我的经历中,在我这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中,我所见的风景没一个能比得上在我们接近25,000英尺时从珠峰北部山肩看到的壮阔美景。我们身后建有一号到三号营地的东绒布冰川河谷之上依旧乌云密布,暴风雪徒劳地尝试把充满水汽的乌云卷向北坳,云层翻滚着,奔涌着,扑向彼此。在那些云雾之上,这里的空气是如此澄澈,而50英里开外的一座座顶峰看上去仿佛我们向下或向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我深深地弯下身体,把穿着羽绒和细帆布裤子的双腿叉开成V字形,透过露出的缝隙就能看到北坳上的四号营地:在这座被白色冰雪覆盖的鞍状山上,一顶顶绿色帐篷已经成了黑色斑点。
在理查和J.C.的迫切要求下,我和雷吉都穿上了12爪冰爪,在整个攀爬过程中都要穿着它,没完没了地徒步攀登这些石板时也不例外。一开始,穿着冰爪攀登岩石,脚下没有坚硬的靴底,让我紧张到不行,而且每迈一步,都得思考怎样抬起双脚,一旦走神,前爪尖就很容易被勾住,从而导致失足,可在向上攀登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我便清清楚楚地了解到了站在冰爪上的好处。冰爪与岩石的真正接触点和钉靴的一样多,不过穿着冰爪向冰雪覆盖的岩壁过渡要容易得多:可以把前尖踢进冰雪中,同时以与攀登光秃岩石相同的速度向上攀登。而且,真正光秃的岩石其实并不多。虽然狂风大作,大部分岩石上的积雪还是冻成了光滑的薄冰层。冰爪可以刺穿并深深插进这些冰中,安全保险,任何靴钉都无法企及。
我们当然也用到了长冰镐,每走13步我俩都会停下来,把身体深深弯下,倚在冰镐上急切地让吸氧装置把嘶嘶响的空气送入我们受尽苦头的肺中。我们每个人都带了三个氧气罐,并计划在前往五号营地的途中每人只使用一个,不过我们登山时用的并不是金属氧气罐背架,而是让-克洛德改装过的特殊背包。尽管需要多花几分钟时间才能把这种背包准备好,氧气管和调节阀必须穿过几个位置巧妙的孔洞,随后用带子紧紧地绑在一起,不过背袋里还可以放额外一些食物、衣物和其他几样东西,而这些东西原本只能强塞进垂在我们胸前或肩膀上的防毒面具包里,非常不方便。我当然知道三个氧气罐以及配套的阀门、软管和齿轮有多重,不过多亏欧文先生和克莱罗克斯先生的改装,所以即便算上我们背负的额外一些东西,总负重量也不超过30磅。而那些东西中就包括另一顶10磅重的米德双人帐篷,我们把帐篷分拆开,各背一部分。
阳光照射到我们身上。我意识到我身边的米其林轮胎先生正在做手势,示意我把护目镜拉下来。她的护目镜早已经戴好了。我很不喜欢这样做,因为这种特殊的眼镜会扭曲颜色,而且,戴上这东西和那该死的氧气罩,我就感觉自己被锁进了另一个世界里,就像个身上穿戴着沉重的金属头盔和潜水服的人。不过她是对的。此时我们身处向上倾斜的石板和低矮的岩石尖峰之上,这片区域很长,周围没有一点儿雪,但在这样的海拔高度,我们还是有可能患上雪盲症。如果攀爬时间太长,光是紫外线就会令人致盲,在深色的岩石上同样如此。我和雷吉都把小型军事望远镜放在了第一层衣服沙克尔顿夹克下面。望远镜并非攀登珠峰的必要工具,却有助于我们寻找她表弟珀西瓦尔的尸体。她并没有把望远镜拿出来,而且我也没看到我右边的北壁上有任何线索,值得我掏出我的望远镜。趁我们停下来掰开巧克力放进嘴里嚼的当儿,我问她是不是已经开始寻找了。
“山脊的两面都要找。”她嚼着巧克力气喘吁吁地说,“不过……别忘了……去年八月……我和帕桑……在登上……五号营地……的途中……仔细……找过了。当时……两边……都没有……一点儿线索。”
我差一点儿就忘了,对于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来说,前往五号营地的这段攀登线路可以算是驾轻就熟了。可对我来说还是头一遭。
我们曾经问过理查,我们从北坳到五号营地需要多长时间,他给出了一个准确数字:五小时零十分钟,这真够有趣的。不过和所有迪肯式的事情一样,他真的检查了1922年和1924年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人使用氧气从四号到五号营地攀登时间的记录,从而得出了这个准确时间。
在攀登了五小时十二分钟之后,在我们上方几十码远的地方,我们终于看到了理查搭建在新五号营地上的两顶小帐篷。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肯定是在开玩笑。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糟糕的营地。事实上,这里根本就算不上营地。那里是一处稍稍变宽了一点儿的山脊,在一片区域内,理查、登津・伯西亚和特比・诺盖搬来了很多岩石,搭建了两个倾斜得厉害的平台,比建在它们上面的帐篷还窄,而且这片区域只有一部分有遮挡,不会受到崩石和从高处岩脊处吹来的狂风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