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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顶小米德帐篷甚至都不在同一高度上。一顶位于我们攀登线路的右方,明显倾斜,边上就是悬崖峭壁。另一顶帐篷的位置甚至更为岌岌可危,比第一顶帐篷要高出差不多30英尺,位于我们攀登线路的左边。第二顶帐篷真真正正悬浮于虚空之上,边上就是有5000英尺落差的悬崖,悬崖下就是绒布冰川主区。有那么一刻,我以为这只是理查和他两个夏尔巴人开的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玩笑而已。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过夜,我心想。这他妈的根本不可能。

然而我可以理解理查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对于较低的那顶帐篷而言,这道石脊是一道很棒的保护屏障,而理查他们用粗绳结成了一张网,把那顶看上去更为暴露在外的较高帐篷连接在它边上的三块砾石上。每顶帐篷的迎风面都有新的积雪,但没有一顶帐篷倒塌或被吹走。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能相信我们就要把性命托付给这个位于石板斜坡之上、选位疯狂的营地,真真正正闭上眼睛睡觉就更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可是,透过我的厚护目镜仔细察看这道山脊和山壁,我压根儿就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地方来建营地。

雷吉转过身,坐在较低帐篷边上其中一块向下倾斜的大石板上。她把氧气阀关掉,摘下氧气罩。我也如法炮制。得不到充足的氧气,无法充分地呼吸,溺水的感受立刻袭来,恐慌感也随之浮现。好在我们克服了这种感受。

如同我之前想象过的海底潜水员一样,雷吉缓缓地解开了帐篷门上的带子,俯身朝里面看。这顶帐篷的入口面冲石壁,并没有面对陡峭的悬崖。

“睡……袋……和……这里的其他东西……都还在……理查……和那两个人……放置……的地方,”她一边呼哧呼哧喘着气,一边说,“乌纳炉和……梅塔燃料砖也是。可是……有很多……飘雪。落在……睡袋……里面……我们的身上可能会变湿。”

他妈的。哦,好在我们带了自己的睡袋来。此刻阳光是如此明媚,处在避风的地方,还有点儿热。我把外面一层羽绒服的拉链拉开。

“小……扫帚。”我一边说一边轻拍背包左边的一个外袋。

雷吉点点头,找回了那把小扫帚,然后她不知打哪来的力气,斜靠在帐篷上,把大部分积雪都扫了出来。她把那些睡袋从内向外翻转过来,拖到了阳光下,用石头压在上面起保护作用,以免偶尔吹来的一阵狂风把睡袋卷走。

接下来,她从里面的衣袋里拿出了一个高海拔气压表看了看。“25,250英尺。”她边说边喘粗气。这时候我意识到她正指着我们左下方的什么东西。

我花了一分钟才看清那是什么。一块冰雪覆盖的陡峭岩石上有两块已经撕烂了的绿色碎帆布。“1922年的……五号营地……”她说。

得知我们比1922年那支探险队的铁人高出200-300英尺建立营地,我不由得感觉非常满意,自信油然而生,不过这也挺傻的。

“1924年的……帐篷……在……哪儿?”我问。

雷吉耸耸肩。她以前说过,去年夏天她和帕桑爬上了1924年的五号营地,所以我猜她的确知道那个营地在哪里,不过此刻她太累了,所以没法告诉我。

一想到要冒着狂风待在这些岌岌可危的高处,我的阴囊就不禁一缩。因为曾经看过理查、诺顿和其他人的报告,所以不管我们选择哪顶帐篷过夜,我都很清楚这一天余下的时间要怎样打发。

首先,我和雷吉得准备一小张必需品清单,这里已经有一架乌纳炉了,我们得留着它,明天到更高的营地再用,然后我们就可以钻进睡袋里,在温暖阳光笼罩的帐篷帆布下,尽情享受那份并不真实的温暖。我们太累了,根本做不了任何有建设性的事儿,所以我们就躲在各自的睡袋里,睡上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或许还可以吸几口英国的空气,借以驱赶已经在我们头盖骨里搅动的头疼,这疼痛真如同远处在东绒布冰川河谷翻涌的厚重云层一般。

接下来,我们中的一个——但愿是雷吉——使出浑身力气爬出睡袋,在此过程中她肯定会频频停下来休息,并且不断呻吟,然后爬出我们的日间帐篷,穿过十分陡峭的斜坡,找到距离我们最近的净雪。这样的地方距离这顶帐篷大约有10步远,而距离我们左上方那顶悬空于悬崖之上的帐篷只有四步远,然后用尽最后一点儿力量把两个大铝锅装满雪。

随后,我们就要轮流哼哼唧唧着一起点燃该死的烧梅塔燃料的火炉,再打开一些食品罐头和包装袋——在这样的海拔高度,这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花两个小时做一顿难以下咽的晚餐,或许是干肉饼,也可能是罐头牛肉(理查打包了很多这东西带来,所以他肯定很喜欢),然后“煮”一些不冷不热的茶,加大量糖和炼乳进去。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琢磨着,或许我可以睡上一天一夜,我们的热水瓶里还有水,够我喝到明天的,也可能到不了明天我就没命了。随便吧。

雷吉说了一句话,让我吃惊得够呛,而且吃惊二字都不足以描述我的感受了。她说:“去……六号营地……你说……怎么样?”

“今天?”我几乎是尖叫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她一面点头,一面从拉链拉开的芬奇羽绒服里面拿出了一块精致的女式手表,说:“还没到中午呢。理查说了……他们从五号营地……到六号营地……只用了……四个半小时。到不了天黑……我们就能到那里。”

有那么一刻我肯定这纯粹只是说说而已,雷吉不可能是认真的,可随后我看着她那张已被晒黑的脸,看着位于拉低的氧气罩和抬高的护目镜之间的她那双明眸,我就知道她绝对没开玩笑。

“他们是在……早晨……开始……攀登的,”我说,“而且是在休息过后才动身的。”

雷吉摇摇头,我见到她那头蓝黑色的长卷发从鹅绒帽兜下的羊毛帽里掉了出来。“在这样的高度……你不能休息。身体会……受损伤。睡……也睡不着。今晚……我们或许也能……再向上攀登……1700英尺。明天一早……开始寻找……珀西。然后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