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7/8页)

“现在?今晚?”

“越快越好,圣座。”

“为什么呢?”

“莫斯科的一些势力很快就会知道这位先生。他有可能受到监视。还是小心一点好。”

这位神经紧张的高级教士觉得这话听起来耳熟。

“好吧。你们现在哪里?”

“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我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那就半小时后见。”

这一次由于事先接到过通知,哥萨克卫兵很快打开了街门,马克西姆神父紧张而又十分好奇地把这两位客人引进了大主教的私人书房。奈杰尔爵士是乘坐民族大酒店的豪华轿车过来的,他让司机在路边等待。

大主教阿列克谢还是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袈裟,脖子上挂了一枚简单的十字架。他招呼客人,请他们就坐。

“首先我很抱歉,因为我说不好俄语,所以我必须通过翻译来进行会话。”奈杰尔爵士说。

文森特很快进行了翻译。大主教点点头,露出了微笑。

“唉,我是不会说英语的,”他回答说,“哦,马克西姆神父,请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我们自己来吧。你可以走了。”

奈杰尔爵士开始自我介绍,但没说自己曾是与苏联对抗过的高级情报官,只说是英国外交部的一名老员工(差不多是正确的),现在已退休,但受聘来进行这次的谈判。

他没有提及林肯委员会,只是说一些具有极大影响力的先生和女士,已经私下里传阅过了《黑色宣言》,他们全都深感震惊。

“无疑都与圣座您一样感到震惊。”

俄语翻译结束后,阿列克谢默默地点了点头。

“因此,我来这里,是提请您注意,目前的形势关系到我们大家,关系到俄罗斯国内外所有善良的人们。我们英国有一位诗人曾经说过:‘没有人是孤岛。’我们全都是整个世界的一部分。俄罗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之一,如果再次落到残忍的独裁者手里,对我们西方人、对俄罗斯人民,尤其是对神圣的教会来说,都是一个悲剧。”

“我赞同你的说法,”大主教说,“但教会本身不能干预政治。”

“公开是不行的。但教会必须与邪恶做斗争。教会一直是宣扬道德的,对不对?”

“当然。”

“而且教会有权保护自己免受毁灭,免受阴谋破坏,继续担当自己的使命。”

“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么教会是不是应该站出来说话,号召广大的信徒与企图伤害教会的邪恶行为做斗争?”

“如果教会站出来反对伊戈尔·科马罗夫,而他还是当上了总统,那么教会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阿列克谢二世说,“一百多位主教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会选择保持沉默,我的提议会遭到否决。”

“但也许还有一个办法。”奈杰尔爵士说。他用几分钟时间描述了君主立宪政体的改革框架,这使得大主教张大了嘴巴。

“你在开玩笑吧,奈杰尔爵士,”他最后说,“恢复君主制,请回沙皇?人民是决不会答应的。”

“我们来分析一下形势,”欧文建议说,“我们知道,俄罗斯面临着难以想象的艰难抉择。一方面是持续的混乱,有可能分裂,甚至出现南斯拉夫那样的内战。没有稳定就没有繁荣。俄罗斯就像大风大浪中一艘摇摇晃晃的航船,失去了锚和舵。它即将沉没,它的船体会裂开,它的人民面临死亡。

“或者可以选择独裁专政,让这个长期受苦受难的国家再次遭受暴君的统治。您为人民选择哪种方式呢?”

“我选择不了,”大主教说,“两个都太可怕了。”

“那么,请您记住,君主立宪制是防止专制统治的保障。两种体制不能并存,必须去掉一个。所有的国家都需要一个象征,人的或者物的,这种象征能够让人民在困难的时候看到光明,能够跨越语言和宗族的障碍把人民团结起来。科马罗夫想把自己塑造成国家的那种象征、那种偶像。人们不会去投他的反对票,人们不喜欢出现真空。必须要有一个可供选择的偶像。”

“但宣讲恢复……”大主教抗议说。

“不是宣讲反对科马罗夫,您是不敢反对他的,”英国人辩解道,“而是宣讲一种新的稳定,一个超越政治的偶像。对此,科马罗夫不能谴责您干预政治和反对他,即使私下里他也许会怀疑有什么小动作。还有其他的因素……”

奈杰尔·欧文巧妙地为大主教描绘了一个诱人的前景。教会和王位的联合,全面恢复东正教的繁荣,作为莫斯科和全俄人民的大主教,重新回到克里姆林宫大墙内的宫殿,在形势稳定下来后继续得到西方的信贷。

“你的说法很有逻辑性,符合我的心愿,”阿列克谢二世思考了一下说,“我看过《黑色宣言》,知道它是最邪恶的。可是基督兄弟们和主教们都没看到过,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把这个宣言公布后,一半的俄罗斯人甚至会同意……不,奈杰尔爵士,我并没有过高地估计我的教徒。”

“但如果另一个声音站出来说话呢?不是您的声音,圣座,不是官方的,但很强烈很有说服力,那么您会暗中支持吗?”

他指的是自行其是的格雷戈尔·卢萨科夫神父,大主教曾以极大的道德勇气亲自批准让他去传经布道。

卢萨科夫神父年轻时曾经屡遭神学院拒绝。他热情洋溢,智慧过人,因而不对克格勃的口味。所以他去了西伯利亚的一个小修道院担任圣职,然后云游四方,巡回布道,没有固定的教区,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布道,赶在秘密警察到来之前立即转移。

当然,他还是被抓住了,并被判五年劳改,罪名是散布反政府言论。在法庭上,他拒绝政府花钱雇佣的辩护律师,出色地进行了自我辩护,迫使法官承认他们是在践踏苏联的宪法。

根据戈尔巴乔夫的教士特赦令,他获得了自由。出来后他热情依旧,继续布道宣讲,还严厉谴责那些懦弱和腐败的主教,因而得罪了大部分主教。他们跑到阿列克谢那里恳求他重新把这个年轻人管制起来。

阿列克谢二世身穿教区神父的长袍去参加格雷戈尔神父的一次演讲集会。他站在人群里未被发现,心里在想,如果我能够把他所有的热情、所有的激情和所有的演讲才能转而为教会服务该有多好啊。

关键是,格雷戈尔神父把观众都吸引住了。他用劳动人民的语言进行宣讲。他用在劳改营里学到的军旅语言使他的布道生动有趣;他能用年轻人的语言演讲;他知道他们的流行歌曲偶像名字和组合;他知道普通家庭过日子的艰难;他知道如何用酒浇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