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精妙的骗局(第14/18页)

夜幕降临后,苏茜注意到电脑里的记录显示,那幅画是在七月三十一日交到圣埃德蒙兹伯里作鉴定的,但在八月六日由其主人取回。

她修改了最后一部分内容。新的记录表明,根据安排,那幅画被科尔伯特学院派来的一辆面包车提走了。八月十日那天,从没听说过、更没见到过《猎袋》的利-特拉弗斯先生,离开伦敦希思罗机场飞赴迈阿密,继而转机去圣托玛斯和比夫岛,他的那艘双桅小艇就在那里等着他。

佩里格林・斯莱德属于那些不想在八月份出游的人。以他的观点,道路、机场和名胜古迹到处人满为患。但他也不想待在伦敦;他回到了汉普郡首府所在地。他的妻子埃莉诺要出门去朋友在意大利埃尔科莱港的别墅做客,所以他可以单独住在家里,与温水游泳池、大片的草地和数量虽少但足以使唤的几名佣人待在一起。他的联系号码也在清单上,所以本尼知道他会去哪里。

八月八日,斯莱德离开伦敦去了汉普郡。十一日,他收到了一封信,手写的,寄自于伦敦希思罗机场。他立即认出了笔迹和签名:这封信来自艾伦・利-特拉弗斯。

亲爱的佩里,我是在候机厅里匆忙写就这封信的。为了度假,以及为使本部门九月份的拍卖会有序进行,临行前琐事繁多,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向你提及。

十天前,一个不相识的人把一幅画带到伯里的办公室要求鉴定。当画作抵达伦敦时,我看了一眼。坦率地说,这是一幅丑陋的后维多利亚时期作品,画面上是两只死鹧鸪和一支枪,根本没有什么才气,而且通常是会直接退回去的。但画中的某个方面引起了我的兴趣。

你知道,后维多利亚时期的作品,既有画在木板上的,也有画在帆布上的。这幅是画在一块木板上的,而且看上去极为陈旧,属于维多利亚时代之前的几个世纪。

我以前见过这种木板,通常是在塞贝的那个部门。但不是橡木,所以我来了兴致。它看上去有点像杨木。因此我认为,也许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一些破坏分子在一幅更早年代的作品上进行了涂鸦。

我知道这要进行一番研究,如果到头来是在浪费时间,那我说一声“对不起”。但我已经把它送到科尔伯特学院去了,请斯蒂芬・卡彭特看一下并进行X射线扫瞄。因为我要出门,而斯蒂芬说他也要外出,所以我请他直接把报告寄到汉普郡给你。月底见。

艾伦

佩里格林・斯莱德躺在游泳池旁的一把躺椅上,一边啜饮着当天第一杯粉色杜松子酒,一边把这封信读了两遍。他也来了兴致。英国艺术家,即使他们在木板上作画,也从来不会使用时隔几个世纪的杨木。北欧人使用橡木,意大利人使用杨木。而且一般来说,木板越厚,年代越久,因为古时候的锯木技术几乎不可能把木板锯得特别薄。

利用他人的旧画在上面绘制新画其实很常见,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在美术史上,曾有一些毫无天赋的白痴在早期的真迹作品上作画。

现代技术可以确定一小片木头、帆布或颜料的年代和日期,不但可鉴定其原产地,有时甚至能判定是来自哪个画派,还可用X射线看清表层画面之下的模样。

利-特拉弗斯这么做是对的,以防万一。斯莱德本打算第二天去伦敦,与玛丽娜进行一次令他极其痛苦的会面,他想,也可以顺便去一次办公室,核查一下那份记录。

记录确认了寄自希思罗机场的信件中所说的一切。一个叫哈米什・麦克菲的人闯进伯里的办公室,留下一幅题为《猎袋》的维多利亚时期静物画。它已被标上“F 608”的储存号码。

储存记录显示,那幅油画在八月一日抵达伦敦,并于八月六日被送往科尔伯特学院。斯莱德关掉电脑,尽管从未曾谋面,但他满心期待着传奇人物斯蒂芬・卡彭特的鉴定报告。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伦敦的下午六点钟,在加勒比海是下午一点钟。他用了一个小时时间,试图通过利-特拉弗斯的手机或他船上的无线电联系上他,但一直发现自己是在与别人通话。最后,他放弃了,转而去赴与玛丽娜的幽会。

八月十八日,一个身穿科尔伯特学院防尘罩衣的矮个子搬运工穿过达西大厦正门,来到前台边。他携带着一幅用气泡布包装着的小油画。

“早上好,亲爱的,科尔伯特学院按计划送货来了。”

柜台后面的年轻女士被搞得一头雾水。送货员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看了一下。

“达西储存编号‘F 608’。”他念道。女士豁然开朗,她在身后的电脑键盘上输入号码。

“等一下。”她说。查阅电脑后她得知,这件物品已经提离储存仓库,送去让科尔伯特学院作鉴定了,下指令的是正在度假的英国当代和维多利亚时代艺术品部门主管。现在,物品送回来了。她打电话叫来自己单位的搬运工。

在她签收了科尔伯特学院送货人的回执单后,这幅有防护包装的油画回到了储存处。

特鲁平顿・戈尔走上外面热烘烘的人行道,心里想道:“假如我在那栋楼里再待下去,我就要付他们房租了。”

八月二十日,斯蒂芬・卡彭特教授的鉴定报告以创纪录的速度,抵达了佩里格林・斯莱德位于汉普郡的庄园。佩里格林・斯莱德在泳池里畅游一番后,在吃早饭时收到了这封信件。读信时,他那盘鸡蛋变凉了,咖啡的表面也结了一层膜。这封信件说:

亲爱的斯莱德先生:

我敢肯定,你在眼下一定知道了,在艾伦・利-特拉弗斯出发去度假之前,曾请我鉴定一幅维多利亚后期的小油画。

我不得不说,这项任务原来非常具有挑战性,而且最终结果令人相当振奋。

这幅标题为《猎袋》的图画,粗看之下,似乎相当丑陋、缺乏优点,大约是一百年前某位业余庸才的涂鸦之作。但画作的木板引起了艾伦的注意,因此我也对其重视了起来。

我把木板从其维多利亚时期的框子中取出,潜心研究了一番。毫无疑问,它是杨木,而且相当陈旧。在它的边缘,我发现了古代乳香脂或胶水的痕迹,这表明,它很可能是一块碎片,是一幅比这大得多的画作——比如祭坛画——锯开之后的其中一部分。

我从木板后面取了一点小碎片,以测定其年代和可能的原产地。你也知道,树木年代学不适用于杨树,因为这种树与橡树不同,它没有能显示所经历的岁月的年轮。然而,现代科学还有其他方法可对其进行测定。

我已经可以证明,这片木头与十五和十六世纪那些意大利的木材相一致。用分光显微镜进一步观察后,发现了锯木工使用的十字锯锋口留下的微小裂口和切口。锯条锋口上的一处细微的不规则状态,和在该时代、该地区其他作品上所发现的痕迹相一致,这也与十五和十六世纪的意大利作品有共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