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说话的风(第21/38页)
“是的。”
“你有许可证吗?”
“什么?”
“如果你不是印第安人,为什么要在头发里插一根羽毛?”
“那是夏延人给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打死了一只大灰熊。”
“真是个精彩的故事。”陪同的老师说。
“不,这不是故事,”男孩说,“他跟其他人一样,也是演员。”
每当有马车载着游客抵达,克雷格就会在人群中寻找有披肩长发和深色大眼睛的姑娘。但她没有出现。七月过去,八月到了。
克雷格请了三天假回荒野。他在黎明前骑马出发。他在山里发现一片樱桃林,于是取出他从铁匠铺借来的一把手斧,开始工作。他砍下木材,削成一把弓架,因为没有动物腿筋,他把从城堡里带来的麻线装了上去。
他从笔直而又坚硬的白蜡树幼苗上砍下木头削成箭头,从一只呆头呆脑的野火鸡屁股上拔下羽毛做成箭翼。他在一条溪水边发现燧石,经过一番敲击打磨后做成箭头。夏延人和苏人都使用过燧石和铁做的箭头,嵌在箭顶端的裂缝处,用超细的皮绳捆绑固定住。
这两种箭头中,平原人更害怕燧石箭头。铁箭头可顺着箭杆的方向倒钩拔出来,但燧石箭头通常会断裂,深入肌理,必须进行一次没有麻醉的外科手术。克雷格做了四支燧石箭头。第三天上午,他猎得一只雄鹿。
他骑马返回,那只鹿横挂在马鞍上,箭仍插在心脏里。他把猎物带进厨房,挂起来开膛剖肚、剥皮切块,最后,当着一群瞠目结舌的城堡居民的面,向厨工提供了六十磅新鲜鹿肉。
“是我的厨艺不好吗?”厨师问道。
“不,很好。我喜欢有五颜六色小颗粒的那种奶酪馅饼。”
“那叫比萨饼。”
“我只是觉得,我们还可以吃一些野味鲜肉。”
侦察兵在马槽边洗手时,厨工拿着那支带血的箭快步走向司令官办公室。
“这是一件精美的手工艺术品,”英格尔斯教授仔细审视着说,“我肯定在博物馆里见过。那些有条纹的火鸡羽毛可以判定,这无疑是夏延人的杰作。他是在哪里找到的?”
“他说是他自己做的。”厨工说。
“不可能。现在再也没人能这样打磨燧石了。”
“好吧,这样的箭他有四支,”厨师说,“这一支射中了一只雄鹿的心脏。今晚大家能尝到新鲜的野味了。”
员工们在城堡外津津有味地享受了一顿鹿肉烧烤。
隔着火光,教授惊恐地观察克雷格用一把极为锋利的猎刀切割烤熟了的鹿肉,不禁回想起夏莉对他作出的保证。也许是多心,但他仍有所怀疑。这个奇异的年轻人会不会变成一个危险人物?他注意到,现在已有四位姑娘在努力引起这个未经驯服的小伙子的注意,但他的思绪似乎总在遥远的地方。
到了八月中旬,本・克雷格开始感到沮丧和绝望。他的内心仍在试图相信,无处不在的神灵没有对他说谎、没有出卖他。他所热爱的姑娘是否也遭到了命运的捉弄?他周围那些兴高采烈的年轻人里,谁也不知道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如果到夏天结束,他还没能找到预知未来的老人答应过他的爱情,他将骑马进山,靠自己的努力在精神世界里与她团聚。
一个星期后,又有两辆马车滚动车轮驶进门洞,驾车人勒住满头大汗的马匹。第一辆马车里跳下一群叽叽喳喳的激动的孩子。他把在石头上磨过了的猎刀插进刀鞘,走上前去。一位小学女教师正背对着他,她有一头黑玉般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
她转过身来。是一个日裔美国人,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侦察兵转身大步走开。他顿时觉得很愤怒,停住脚步,朝空中举起握紧的拳头,大声喊叫。
“你骗了我,神灵。你骗了我,老头。你们让我等,可你们把我抛进荒野,成了被世人和上帝驱逐的人。”
建筑物间的阅兵场上,每个人都停下来盯着他看。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驯服”了的印第安人。听到他的声音,这个人也停了下来。
这是一张干瘪的褐色面孔,活像一只用火烤过了的核桃,与熊牙山的岩石一般古老,脸颊两边有一簇簇雪白的头发,高筒礼帽下的两只眼睛正注视着他。这位预卜者的眼神里含着无尽的悲伤。他随后抬起眼皮,默默点点头,朝侦察兵身后看去。
克雷格转过身,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又转回来。帽檐下是布里安・哈维希尔德的脸,他是两位土著美国演员之一。他正凝视着克雷格,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似的。克雷格回到了大门边。
第二辆马车上的游客都下了车。一群孩子围在他们的老师身边。女教师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头上戴着棒球帽。她俯身去分开两个正拳脚相向的男孩,然后用衬衣袖子擦了擦额头。帽舌很碍事,她索性摘下棒球帽,一头瀑布般的黑发顿时翻滚着垂到腰际。她感到被人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朝他转过身来。一张鹅蛋脸,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是轻风。
他的双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应该走过去,但他没有说话,没有迈步,只是凝视着。她脸红了,感到很窘迫,于是赶紧转移视线,召集学生们开始游览。一小时后,他们到达马厩。夏莉领路,担任他们的导游。本・克雷格正在饲弄罗斯巴德。他知道他们会来,马厩是游览路线的其中一站。
“这是我们养马的地方,”夏莉介绍说,“有些是骑兵的战马,其他的属于住在这里或从这里经过的边民。这位本正在照料他的马,罗斯巴德。本是一个猎人、捕兽人、侦察兵和山民。”
“我们要看马。”一个孩子叫道。
“好的,亲爱的,我们会去看马。不过请大家不要靠得太近,以防被马蹄踢着。”夏莉说。她带领学生们沿畜栏走去。留下克雷格和那位姑娘互相对视。
“对不起,我刚才一直盯着你看,女士,”他说,“我的名字叫本・克雷格。”
“你好,我叫琳达・皮基特,”她伸出手去。他握住她的手,又小又暖和,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我能问你件事情吗,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