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说话的风(第19/38页)

小教堂内一片寂静,众人都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这个身穿肮脏鹿皮装、后脑勺上插着老鹰羽毛的身影。约翰・英格尔斯找到了接下来的那段文字。

“对,非常准确。第一课到此结束。”

“我真弄不明白那个年轻人,”午饭后他在办公室里对夏莉说,“他不会读书写字,却能背诵小时候学过的一段段《圣经》。你说这个人怪不怪?”

“别担心,我想我已经猜到了,”她说,“他确实是荒原里独居的一对夫妇所生的孩子。双亲去世时,确实有人领养了他,是非正式的,而且很可能是非法的。一个孤身老头把他当作儿子抚养长大,所以他确实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但他对三件事情具有渊博的知识:他母亲曾教过他的《圣经》、荒原里的生活,以及关于旧西部的历史。”

“他是从哪里学的呢?”

“从那位老人那里,大概。毕竟,假如一个人在八十岁高龄去世,比如说,在仅仅三年之前,那么他应该是上个世纪末出生的。那时候,这里周围的生活条件很艰苦。他肯定对男孩讲过他想得起来的那些故事,或者是他从幸存者那里听来的关于边民拓荒的故事。”

“那么,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能扮得这么像?他会不会是个危险人物?”

“不会,”夏莉说,“根本不会。他只是很着迷。他认为他可以像以前的人那样,随意去打猎和设陷阱捕野兽。”

“角色扮演?”

“是的,不过,难道我们不都是在玩角色扮演吗?”

教授哈哈大笑起来,还用手拍了一下大腿。

“当然,我们就是在玩角色扮演。他只是扮得特别惟妙惟肖。”

她站起身来。

“因为他深信不疑。他是最佳演员。你把他交给我吧,我会看着他不让他伤着别人的。顺便告诉你,有两位姑娘已经在朝他抛媚眼了。”

营房里,本・克雷格仍在感到奇怪。他的同伴们脱衣上床时,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而他则穿着那条平时穿着的长及脚踝的白色里裤睡觉。一星期之后,这成问题了,几位年轻人去向夏莉反映。

分派完搬运木头的工作后,她去找克雷格。他正挥舞着一把长柄斧,把松木劈成小块以供厨房烧火用。

“本,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女士。”

“叫我夏莉吧。”

“好的,夏莉,女士。”

“本,你以前洗过澡吗?”

“洗澡?”

“喏,就是脱光衣服擦洗身体,洗涤全身,不光是洗手和洗脸那种?”

“那当然了,女士。经常洗。”

“嗯,这么说就对了,本。你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老唐纳森曾教育他要定期洗澡,但溪水里都是融化的积雪,没必要当成习惯。

“怎么了,最近一次是上个月。”

“我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你可以再洗一次澡吗?就现在?”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从马厩里牵出罗斯巴德,挂上了全套马具。

“你去哪里,本?”

“去洗澡,夏莉,女士。按你的吩咐。”

“可你是要去哪儿洗?”

“去溪水里。还有其他地方吗?”

他每天晃到外面的草地上方便。他在马槽里洗脸、洗手。他用折断的柳枝刮抹牙齿,能保持一个小时白净,但他可以边骑行边反复刮抹。

“把马拴起来,然后跟我走。”

她把他引到军械库,用拴在裤带上的一把钥匙打开锁,把他带进去。铁链拴住的摆放斯普林菲尔德步枪的一排排架子后面,有一道后墙。她在墙上的木板节孔里找到一只按压的旋钮,打开一扇暗门。门里还有一个房间,配置了台盆和浴缸。

在埃利斯堡的两年间,克雷格见到过热水浴缸,但那都是木桶浴缸,眼前的这些全是铸铁搪瓷做的。他知道,要把浴缸注满得从厨房里提来一桶桶热水,但夏莉转了下其中一边的一只奇怪旋钮,冒着蒸汽的热水便哗哗地流了出来。

“本,我过一会儿回来。我要求你脱下全身衣裤,放在门外,除了那件需干洗的鹿皮装。

“然后我要你带上刷子和肥皂跳进去擦洗身体。全身清洗。再用这个洗头发。”

她递给他一瓶散发着松芽香味的绿色液体。

“最后,我希望你穿上放在架子上的内衣裤和衬衫。全部完成以后再出来。好吗?”

他按吩咐去做了。他以前从未在浴缸里洗过澡,发现感觉很好,但他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关水龙头,水溢出来流了一地。洗完身体后,他用香波洗头发,水成了暗绿色。他在浴缸底部找到塞子拔出,然后看着水渐渐流完。

他从房间角落的架子上挑选了棉布短裤、白色T恤和暖和的格子衬衣,穿上后,把那支羽毛插进后面的发束里,然后走了出来。夏莉正等着他。阳光下有一把椅子。她拿着一把剪刀和一把梳子。

“我不是专家,但修一下总比不修要好,”她说,“来,在这儿坐下。”

她修剪他那栗色的头发,只有插着羽毛的那束头发未去触及。

“这样好多了,”剪完后她说,“你闻上去不错。”

她把椅子放回军械库,锁上门。她心里指望能得到热情的感谢,却发现这个侦察兵神情严肃,甚至有点沮丧。

“夏莉,女士,你愿意与我一起散步吗?”

“行,本。你有心事?”

私下里,她为此感到高兴。现在她也许可以理解这个谜一般的奇怪山里人了。他们穿过大门出去,由他引路越过原野,走向一条溪流。他默默无语,心事重重。她强忍着不去打破这种沉寂。到溪水边有一英里距离,他们走了二十分钟。

草原上有股干草的气味。年轻人好几次抬头,眺望南方高耸入云的普赖尔山。

“到外面来感觉真好,可以看看大山。”她说。

“那是我的家。”他说完又陷入沉思。当他们走到溪岸时,他在水边坐了下来。她折起棉布长裙的裙摆,与他面对面坐下。

“什么事,本?”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女士?”

“叫我夏莉。能,你当然可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