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密谋 2(第6/9页)

“勒内呢?”

“我同意。这个德国人做这件事年纪大了点儿。除了为活着的纳粹干掉几个追踪他们的以色列特工外,他看起来在政治领域没做过什么。而且他反犹太的动机很可能是私人性质的,这样一来他就算不上是纯粹的职业杀手。那个南非人也许可以胜任干掉像卢蒙巴那样的黑人政客,但距离能一枪打穿法国总统还差得远。另外,这个英国人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

罗丹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看这几乎毫无争议。其实,在我整理这些材料之前,这个人就已经是我心目中的首选了。”

“你对这个盎格鲁-撒克逊人有把握吗?”卡松问,“那些事肯定都是他干的?”

“我对此也很惊讶,”罗丹说,“所以我在这个人身上花的时间格外多。要说确凿的证据,那是一个都没有。如果有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那就意味着,他在各处都有案底,是通缉对象。实际情况是,除了传闻,没有什么能牵扯到他。严格说来,他的材料就是一张雪白的纸。即使英国有他的档案,他们顶多也就是在他身上画个问号。他的名字从未列入国际警察的档案。即使法国安全局正式提出质询,英国向其通报这个人情况的概率也很小。你们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也心存芥蒂。去年一月,乔治・比多在伦敦活动,他们都没吭声。这个英国人几乎把有利条件占全了,除了一件……”

“什么?”蒙克雷立刻问。

“很简单。他可不便宜。他这样的人要价会很高。咱们的财务状况如何,勒内?”

蒙克雷耸耸肩:“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开支有所下降,阿尔古事件后,全国抵抗运动委员会的所有高层人士都转入地下,藏到便宜的小旅馆里了。他们看来对住五星级酒店,做电视访谈没兴趣了。但另一方面,收入越来越少。就像你说的,必须做点儿什么了,不然我们就会因为缺乏资金而垮台。单靠感情可干不了这种事。”

罗丹忧虑地点点头:“我也这样想。我们必须弄些钱来。从某种意义上讲,整个计划其实是空中楼阁,除非我们知道到底需要多少钱……”

“是不是该考虑,”卡松顺着他的话插了一句,“先接触一下那个英国人,看他愿不愿干,要多少钱。”

“对,大家都同意这一点吧?”罗丹直视两人。他们都点点头。罗丹看了看表。“刚过一点。现在,我必须给我在伦敦的中间人打个电话,让他联系这个人,请他过来。如果他今晚乘夜间航班来维也纳,我们晚饭后就能见到他了。至于联系的结果如何,中间人会回电话通知咱们的。我擅自做主给你们订了房间,顺着走廊紧挨着的两间。我觉得大家待在一起有维克多保护,比各自分开没有防卫要安全些。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能理解吧?”

“你真是周全可靠啊!”卡松话中带刺。对于预先被人专断地安排,他感到有些不快。

罗丹耸耸肩:“为了弄到这些材料,我花了很长时间。从现在起,浪费的时间越少越好。如果要干,那我们现在就尽量抓紧时间。”

他站起身,另外两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罗丹把维克多喊来,告诉他去大厅把六一五和六一六号房间的钥匙拿上来。等钥匙的时候,他告诉蒙克雷和卡松:“我只能从邮局打电话。我得带着维克多一起出去。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待在一间房里,锁上门。我的暗号是敲三下门,停一下,再敲两下。”

这个暗号就是为人熟知的“三加二”,源自“法属阿尔及利亚”[11]的单词音节。几年前,巴黎街头的司机就曾用这个节奏摁喇叭来表示对戴高乐政策的不满。

“顺便问一句,”罗丹问,“你们身上都有枪吗?”

两个人都摇摇头。罗丹走到桌子旁边,拿出他自用的一把短小厚实的手枪,一把九毫米口径的MAB[12]。他检查了一下弹夹,“啪”地插回去,把子弹顶上膛,然后递给蒙克雷:“你知道怎么用这玩意儿吧?”

蒙克雷点点头:“没问题。”他说着把枪接了过来。维克多回来了,他把两个人护送到蒙克雷的房间。他回来后,罗丹正在扣大衣扣子。

“来,下士,我们有事要做。”

当晚,一架英国航空公司的“先驱号”飞机从伦敦飞往维也纳。夜幕降临时,飞机降落在施维夏特机场。机舱后部有个亚麻色头发的英国人,他靠在窗边的座椅里,凝视着飞机降落时从旁边一闪而过的航标灯。看着这些灯光不断靠近,直到飞机停在停机坪上总能让他感到愉悦。在最后的一分钟里,导航灯熄灭,出现了光滑的水泥跑道,轮子终于停稳在地面上。这种精准的降落令他着迷。他喜欢精准。

他旁边那位年轻的法国人来自法国旅游局驻皮卡迪利大街的办事处。年轻人看着他,有些紧张。从午餐时接到那个电话起,法国人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差不多一年前,他在巴黎休假的时候,他曾答应为“秘密军组织”执行任务,但那时他只是被简单告知,只要待在伦敦的办公室就行。如果有电话和信件用他的代号,以“亲爱的皮埃尔……”开头,他就得立即服从命令。但从那以后直到今天,六月十五日,什么事都没发生。

接线员告诉他,维也纳有专线电话找他,还补充说是奥地利的维也纳,以和法国的那个同名的维也纳镇相区别。他纳闷地接过电话,听到有个声音叫他“亲爱的皮埃尔”。他愣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这是他的代号。

午餐后他借口头疼请了假,然后赶到南奥德雷街的一套公寓,告诉开门的那个英国人这个消息。后者对于被要求三个小时内飞往维也纳丝毫没有感到奇怪。英国人安静地收拾好准备过夜用的行李箱,便和他一起搭出租车前往希斯罗机场。当法国人发现自己只带了护照和支票簿,而忘了带现金时,英国人平静地拿出一卷钞票,足够买他们两人的往返机票了。

那以后他们就再没说过话。英国人既不问他们要去维也纳的什么地方,也不问去见谁或是为什么。这正合法国人的意,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得到的指示仅仅是从伦敦机场回电话确认他乘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抵达,然后到施维夏特机场以后,去总问讯处报到。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紧张。身边这个自制且镇定的英国人不仅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更令他紧张。

在问讯处的大厅里,他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那个漂亮的奥地利女孩,她在身后架子上的格子里找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他一张很小的浅黄色字条,上面只写着“致电六一四四○三,找舒尔茨”。他转身奔向大厅后面的那排公用电话。英国人拍拍他的肩膀,指着标有“兑换”字样的电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