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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搞得跟莎士比亚的悲剧似的,”奥里西尼说,“腻歪透了。要不是海伦做菜,我就去别的地方了。有天晚上,我在圣奥宾湾发现了一家黑市餐馆,真是棒极了。你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们的菜好成什么样,而且还不用食品券。”
“那倒真有点意思,”加拉格尔说,“接着讲讲。”
胖太太穆恩一边带着她的两个助手给萨拉弄头发,一边絮絮叨叨:“我去过的地方可多啦,什么德纳姆[16]啊、埃尔斯特里啊、派恩伍德啊;玛格丽特・洛克伍德和詹姆斯・梅森的妆全是我化的。噢,我还跟科沃德先生一起工作过。现在他可真是大红大紫了啊。”
萨拉从烫发机里钻出来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黑色头发如今变成一头波浪般的金发,紧紧地贴在鬓角两侧。现在,穆恩太太开始为她化妆了。要忍住痛,把多余的眉毛一点点拔除,再画成两条细细的柳叶弯眉。
“一定要多搽胭脂,宝贝儿,不怕搽多,明白我的意思吧?还要多涂点儿口红。每一样都要稍稍过度一点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好啦,你觉得怎么样?”
萨拉望着镜子,简直是一张陌生人的脸。我是谁?她想。萨拉・德雷顿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啊?
“来件衣服试试。当然啦,内裤和所有的贴身物品都得是法国原产,不过眼下你就光试试衣服好了,看看效果就行。”
这是件黑色丝缎连衣裙,又瘦又短。她帮萨拉套进裙子里,再拉起后背的拉链。“这样你的胸自然就挺起来了,真棒。”
“不行了,我喘不过气来。”萨拉又穿上一双高跟鞋,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她扑哧一乐:“哪里会有我这模样的情妇啊。”
“什么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宝贝儿。去吧,让准将看看怎么样。”
她走进来的时候,门罗和卡特尔仍然挨着壁炉坐着,正在低声交谈。萨拉说:“都还没人告诉我,我该叫什么名字呢。”
“你叫安妮-玛丽・拉图,”卡特尔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然后才抬起头,“我的上帝啊……”他喃喃道。
门罗的态度则要热烈得多。“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萨拉踮起脚,原地转了个圈。“这下子,圣赫利尔军官俱乐部里的那些德国人肯定要对你穷追不舍喽。”
“恐怕换了伦敦的陆军或者海军也是一样,我早该想到了。”卡特尔干巴巴地说道。
门开了,玛尔提诺走了进来。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手按住臀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好不好?”她问道。
“好……什么好不好?”
“哎呀,该死的。”她气得简直要跺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让人一看就生气的家伙。这附近的村子里有没有俱乐部?”
“有。”
“你要不要带我去喝一杯?”
“你就这么去?”
“难道你是说我不够漂亮吗?”
“说实话,穆恩太太已经尽力了。就算你再费力气尝试也当不了情妇的,小家伙儿。十五分钟之后大厅见吧。”说完,他转身走了。
村子里正在举办为支援作战募捐的春日游园会。货摊和街头表演在草地上随处可见,村里还有几个老式的旋转木马。萨拉在连衣裙外面披了一件大衣,勾着他的手臂,穿过喧闹欢腾的人群。这一刻,她显然感到心满意足。
一顶帐篷上写着“卜算命运——吉普赛女巫赛拉”。“赛拉,萨拉,差不多嘛,”她说,“去看看吧。”
“去就去吧。”他迁就了她。
奇怪,帐篷里的女人并没有穿戴吉普赛女巫惯常穿的行头,比如头巾、耳环什么的。她四十岁左右,面色发黄,黑发梳理得很整齐,穿着华达呢料子的外套。她拉过姑娘的手,“只有你要算呢,姑娘,还是你先生也要算一算呢?”
“可他不是我先生啊。”她抗议道。
“他可不会属于别人啦,他再也不会看上别的女人啦。”
她深呼吸,仿佛要清空脑中的思绪。玛尔提诺说:“那就听听会有什么好事吧。”
她掏出一套塔罗牌递给萨拉,两只手合起来握住萨拉的手,然后洗了几次牌,抽出三张来。
第一张是“力量”,牌面上画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托住一头狮子的下颌。“要是敢于冒险的话,就有机会实现某个重要的计划。”吉普赛女巫赛拉说道。
下一张牌是“星星”,画的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跪在池塘边。“我看到水与火混在一起。这原本是一对矛盾体,但是你将会同时从这两种元素中安然度过且免受其侵害。”
萨拉扭头对玛尔提诺说:“我上个月在克伦威尔就是这样。轰炸时扔下的燃烧弹落到了护士区,到处都是消防栓喷出来的水。”
第三张牌是“倒吊者”。女巫说道:“不管吊在树上多久,他都不会改变。就算他再恐惧,也改变不了镜中的倒影。你必须一个人继续旅行。遇到的不幸终会成为你的力量。只有不去寻求爱情,爱情才会到来,这个道理你必须记住。”
萨拉对玛尔提诺说:“该你了。”
吉普赛女巫赛拉收起了卡牌。“我能告诉这位先生的,他都已经知道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精彩的一句话了,能跟它比的也就只有小时候听人讲的《格林童话》了。”玛尔提诺把一英镑从桌子上推过去,站起身来,“走吧。”
“你生气了吗?”他们穿过人群往乡村俱乐部走的时候,萨拉问道。
“我干吗要生气呢?”
“只是听来开心开心而已嘛,可别当真啊。”
“噢,我可是把什么事都当真的。”他肯定地说道。
酒吧人声鼎沸,但他们还是在壁炉旁边找到了两个座位。他为她点了一杯柠檬啤酒,自己则点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怎么样,到现在为止有什么感觉?”他问道。
“比在克伦威尔的病房里有意思多啦。”
“换了平时的话,你得接受六个星期的训练,”他说,“苏格兰场会让你狠起来的。训练科目都是徒手搏斗之类的。让你在手无寸铁的时候,还能有十二种杀人方法。”
“听起来好吓人。”
“不过很有效。我记得我们有个特工,平民的身份是个记者,他回家之后从来不去酒吧,怕跟人发生争吵,因为他对自己可能干出什么来一清二楚。”
“这些你也会吗?”她问他。
“无论是谁,只要学就能会。干这种事的关键还是得看脑子。”
酒吧里有三个士兵,都穿着卡其布的作战服。其中年纪最长的是中士,另外两个都是列兵。这些小伙子初来乍到,他们脑袋凑到一块儿,目光穿过人群打量着玛尔提诺,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起身去添酒时,其中一个小伙子趁他从吧台转身的时候,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苏格兰威士忌洒了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