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BATROSS(第19/22页)
“观赏?”
武泽不禁抬起了头。火口的意思是说,整个过程中,他一直躲在什么地方偷看吗?——不,不是。不过应该说武泽猜对了一半。
“全都听着哪。就在大楼旁边的车里。方法和你们一样。”
火口从上衣里面的口袋掏出一个长方形的机器。看上去和丢在九〇二室里的那个接收机很相似。
“因为你们装的是FM调频发射型窃听器。只要拿个接收机调整好频率,就和你们一样能听到事务所的声音了。哎呀,确实很有趣啊,让我想起从前听谍战广播剧的时候了。”
火口的声音里确实充满了欢乐。
“你们进到事务所的时候,我在车里都情不自禁拍了大腿。不愧是这七年里一门心思搞诈骗啊。连窃——”
火口的话突然停住了,好像是被冲上来的笑噎住了似的。他俯身朝下,上半身微微摇晃了半晌,终于抬起头,苦着脸继续说:
“连‘窃听退治队’都都想得出来啊。”
屈辱感在工作服的对襟里燃烧。
“哎呀,真对不起,借用了你们辛辛苦苦弄的窃听器。真是大费周折的作战啊。而且让我觉得天才和笨蛋果然也没什么区别啊。”
正解是后者。
“对了,武泽。我在车里听的时候,确实都有点怀疑自己了。搞不好是不是真的公司来了吧。因为这附近确实有这样子的公司啊。”
“要是一直这么想就好了。”
低声嘟囔的是真寻。火口瞥了她一眼,继续说:
“是你们自己的头儿露馅了,可不是我的错。”
“我……露馅了?”
火口朝身后放在桌上的五部预付费手机看了一眼。
“你用窃听探测器探测这个手机的时候,说过‘预付费手机’这个词吧。”
——抱歉问一下,这个预付费手机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渠道买来的?
确实那么说过。
“光是看看这些手机,不可能知道它们是预付费的吧。”
确实如火口所售。完全是自己的错。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终于确定了。啊,果然是你们——接下来我就在汽车里躺下,悠然欣赏了。哎呀,真是逼真的演技啊。中继器、还有探测那个中继器的Finder,骗我们打开保险柜,结束之前突然开枪。嗯,你们不可能有真枪,我猜你们应该是拿玩具枪和火药搞了什么,搞得确实很漂亮。”
一点儿也不漂亮。
“保险柜的现金都装进袋子了,然后又掏出了玩具枪——真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啊。我都忍不住在车里坐起来,握紧了接收机。”
火口特意把那姿势摆给武泽看,目光朝上继续说:
“就在那时候啊,我无意间向外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姑娘拿着纸袋站在二楼的走廊里。我刚想她在干什么,突然就看见她翻过栏杆跳到了旁边楼顶上。看到那一幕,我终于明白了。你们在想办法把钱弄出来。”
“……被看到了啊。”
八寻无力地叹气。
“我想自己可不能错过演出的高潮,就从车里出来,走到能看到十楼走廊的位置。一走过去,果然,就看见另外一个姑娘抱着袋子从事务所里跑出来,长得和跳到旁边楼顶的姑娘挺像,飞快钻进了隔壁的房间。”
火口微笑着望回武泽。
“就是说,你们打算连人和袋子一起换对吧。真是个好主意啊,气势宏大。是我喜欢的演出。”
但是被人看到后台就没意义了。
“隔壁楼顶上的那个袋子里面大概是塞了报纸什么的吧。还是塞的枕头?”
都不是。不过武泽没回答。
哧,火口鼻子里哼了一声,悠然叼起一支烟。整理人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火。
武泽盘腿坐在地上,眼睛盯着高个子的火口两片薄薄嘴唇里慢慢飘出的烟。——两个疑问中的一个已经解决了。当然,解决归解决,状况并不会因此发生什么变化。不过总算明白己方的计划为什么失败了。
剩下的还有一个疑问。那个疑问实际上比第一个简单太多了。是个非常单纯的疑问。
“那么,我能问个……小小的问题吗?”
武泽决定直接问问看。
“什么?”
火口眯起眼睛,直直地俯视武泽。
“你——”
抬头正视对手的脸,武泽问:
“你到底是谁?”
老铁、贯太郎、真寻、八寻的视线刷的一下全都转向武泽。大家都是一脸“啊”的表情。武泽又问了一遍。
“你到底是谁?”
火口似乎猜到武泽会问这个问题。不但如此,他似乎怀着某种乐趣,在等武泽提问。看他嘴角微微露出的笑容,确实透出那种感觉。
眼前确实是火口。听他的声音,确实和之前通过接收机听到的那个火口的声音一样。但他不是武泽认识的那个火口。要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很简单,长的不一样。而且还年轻许多。眼前的火口,差不多还只是个青年。虽然身高和说话方式确实都很像,但他不是自己在七年前每天见面、让自己从事非法工作、威胁自己说“你有女儿的吧”、在电视屏幕里嗫嚅让人不安的话的那个火口。眼前这个明显是旁人。这家伙是谁?为什么也叫火口?
不过,简单纯朴的疑问,基本上都有简单纯朴的答案。火口回答了武泽,而听到答案的时候,武泽自己甚至有种大失所望的感觉。毫无悬念、毫无争议的答案。
“让你痛恨的人,是我哥哥。”
“哥哥……”
“岁数差的很大。同父异母的兄弟。”
一股猛烈的愤怒。当然不是对火口,而是对自己。
如果实在有意欺骗的情况下被骗,那也就罢了。可是并非如此。自己如此轻易地被骗了,这一点才是最让武泽难受的地方。他禁不住生出一股空虚的愚蠢感。在九〇二室的接收机里听到火口声音的时候,仅仅因为声音里带有那种说话的特征,自己就认定他是那个火口了,一直都没有怀疑过。谁想到那是——
“弟弟啊……”
声音中都透出了无力感。
“为什么做弟弟的你要来找我的麻烦?”
火口微微挑了挑眉毛,回答说:
“没办法,因为哥哥死了。”
“死了?”
“托你举报的福,哥哥被抓进了监狱,在里面整整蹲了六年。除了高利贷,他还干了其他好多事。盗窃、伤害、恐吓——嗯,反正越查越多,黑幕一个个解开。然后,好容易服完刑出来,又被一个中年男人捅了肚子。”
“被捅了?”
火口点点头。
“捅他的家伙借过钱,一直对哥哥怀恨在心。虽然当场被抓——这一点要感谢国家——但哥哥还是不行了。哦对了,那家伙和你差不多,向组织借了钱,结果把自己的人生搞得彻底玩儿完,真是个白痴的典范。那个白痴反过来怨恨我哥哥,好像为了等他出监狱,足足等了六年。毅力真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