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1/14页)
画面消失了一下后,又切换到了刚才妈妈买刨冰的那一幕,圭介停止了录像带。
原来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来那个游泳圈不是爸爸吹起来的,而是里江出于好心用船屋的空气泵吹起来的。本来其实这也没什么,这只不过是记录着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录像而已,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录像而己。
……但是。
脑子里却有东西莫名其妙地蠢蠢欲动。
圭介将两只手放在茶几上,埋头盯着自己的鼻子尖。窗外的雨声依旧没有停。游泳圈、里江、船屋、空气。
到底自己在想什么?里江帮忙给游泳圈打气又能怎么样啊?
——要爆了哦!——
——危险哦!——
很普通的录像而已。
“很普通的。”
圭介说出声来,拼命想要把脑海中那个蠢蠢欲劫的东西赶出去。然而,自己故意说出声音来的行为却让那朦胧如雾一样的东西越发浓厚起来。那东西蠕动着,仿佛要凝结出什么形状来,但下一秒钟又分散开来,如同虫群嗡嗡般围着他旋转。游泳圈、空气、沉没……小船沉没。
脑海中的雾不知何时凝结成了一艘小船,坐在船上的是穿着鲜艳和服的女人。是那个故事,辰也告诉他的藤姬传说。公主要坐船渡过沼泽,继母却在小船上凿了一个洞。于是小船沉没了,藤姬变成了龙。藤姬是被谋杀的。是继母谋杀了藤姬。
“很普通的……”
放在茶几上的两只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圭介本没有这样做的打算,但是手却自己动了起来。船屋的那一幕里,里江指着海里对妈妈说了些什么。妈妈的两只手在胸前摆动着,回答了些什么。但是最终,妈妈轻轻地点了下头——像是在答应里江的话。
——要不要试着游去你丈夫那里,如何?——
明明没有听见的声音却在圭介的耳边响起。
——不可能啦,我不会游泳——
——不是有游泳圈嘛,没问题的啦——
对吧,没问题的啦。
游泳圈也都打满气了。
“气球……”
那个窍门。表演之前,在气球上事先贴好不引人注意的透明胶。
如果——真的只是假设,如果把游泳圈橡胶连接的地方弄破一个小洞,然后再偷偷用透明胶贴上,究竟会发生什么呢?带着这样的游泳圈下到海里又会发生什么呢?
究竟会怎样呢?
这时候,在圭介的脑海之中,有个蓝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刚刚的是什么?似乎在哪儿看见过,就在刚才还看见过。
“刚才的——”
圭介抓起遥控器开始倒带。妈妈买刨冰的画面在电视机上逐帧退回。手拿两碗刨冰的妈妈背朝着船屋退回去,然后转过身,又退回了太阳伞下面。接着画面切换——爸爸用毛巾擦着妈妈的膝盖——再前面一点——再前面一点——
是这里!圭介按下播放键。
“不介意的话你们的游泳圈也一起拿过来吧。”
里江伸出两只手准备拿过游泳圈的一幕。
“那就拜托你了,不好意思。”
有了!
圭介将录像带又往回倒了几秒。
“不介意的话你们的游泳圈也一起拿过来吧。”
这之后。
“那就拜托你了,不好意思。”
圭介暂停了画面,他凑近电视仔细地打量着某个部分。里江的左手腕上,戴着某个东西。刚才自己一直以为那只是很粗的手镯。
但其实,那是一卷蓝色的胶带。
四龙为她而行动
连日不断的雨让学校的墙壁和地板都有点湿湿的。
“枫,在干什么呢?”
午休的时候,枫站在走廊的窗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同班同学走到她边上朝着相同的地方望去。
“没什么。”
顺口蹦出来的话里带着“不关你事”的口气,枫心里一愣,赶紧确认了一下对方的脸色。幸运的是同学似乎并未在意,仍像平时那样对她笑起来。
“体育课改在体育馆里上了。枫也快去换衣服吧。”
说完,同学就回教室去了。
又变成一个人的枫再度朝窗外看去,那座山所在的方向。两天前的晚上,自己和哥哥一起把睦男埋掉的那座山。从刚才开始,枫就一直望着那个方向。
究竟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目击了他们的行为?究竟又是怎样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呢?领巾究竟消失在什么地方了呢?发出那封信的人又是谁呢?带横杠的笔记本纸上用铅笔写成的文字,仿佛是故意写得很潦草的要挟信。
我知道你杀了人。
证据也在我手中,
我随时都可以将之交给警察。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听我的吩咐。
不准告诉任何人。
包括你哥哥。
枫是在公寓的哪箱里发现这封信的。昨天傍晚自己出门买日用品回来的时候,发现这封信混在几封寄给睦男的广告信之中。
她没有告诉莲。虽然迟早肯定都会跟哥哥说明一切,但是昨天晚上她却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信上说了不准告诉莲,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很害怕违背信上的意思。昨天晚上她把要挟信折起来藏在了台灯下面,藏在那里的话莲应该不会发现吧。
所谓的“证据”果然还是那条消失的领巾吧。还是说写下这封要挟信的人还掌握着什么别的证据呢?——该怎么办才好呢?自己究竟会被逼到什么地方呢?心底就好像积着一潭冰冷的水,每一秒水位都在逐渐上升,用不了多久就会淹过她的喉咙溢出来。
枫闭上了眼睛,然后慢慢地睁眼,离开窗边回到了教室。男生们正在隔壁教室换衣服,所以教室里只有女生。枫也脱掉校服换上了体操服。蓝色T恤的胸前,缝着一块写有“添木田枫”的姓名条。
妈妈和睦男结婚后的一段时间里,枫的体操服上也依旧写着“须佐枫”的名字。只不过是当时一直忘了换,而妈妈在洗衣服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察觉到而已。有一天,在去操场之前枫才在厕所的镜子里意识到胸前的名字还没改,于是打算那个周末来换。然而还没等到周末,那套体操服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结果到头来不仅是名字,全套的体操服都换了新的。
一个朋友说肯定是被男生偷走了。
——偷了拿去干什么?——
面对枫单纯的疑问,朋友皱了皱鼻子回答说:——也许是拿去闻啊什么的吧?——
当时枫只是觉得恶心。但是如果再次回想起体操服的事情来,枫却感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惧。自己竟然会成为这种事情的对象,这事实在前天才刚刚以某种更为可怕的形式让她有了切身体会。
体重,呼吸,臂力。光是回忆起来都让她觉得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