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008年3月8日 夜(第7/14页)

自从跟江璇分手后,他就爱上了摇滚乐。

好吧,再响点,再响点,他把音量开得很大。

他脑海里又出现了刚刚凌戈那张伤心的脸,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但是,他还是没下决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前面,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喂,关小一点行吗?”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也许声音是大了点,他想。

等等!谁在说话?!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并没有说话,那么是谁?难道是幻听?或者……有人在我车里?他惊恐地想着,啪地一声,关掉了车内的音响。

“谢谢。”一个声音从车后座传来过来,不轻也不重。

果然,有人在我车里!他抬头朝后视镜看去,这一看,他差点把车撞到一棵树上。他来不及细想,赶紧调整方向盘,猛地一踩刹车,把车停下,接着,他怀揣着一颗乱跳的心慢慢回过头去,迎接他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陆劲?!”他叫了一声。

“好久不见了。”陆劲朝他笑了笑。

简东平看见陆劲时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人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不是真的撞见鬼了?于是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你是人是鬼?”

“你见过鬼吗?”陆劲问道。

他茫然摇摇头。

陆劲把一只手搭在他身上,他觉得一股热气从对方的手掌向他传来。

“你是热的。”

“对。”

他清醒了。

“你怎么会在我车里?”

“我逃出来了。”陆劲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说。,

“你越狱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慢,这个人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的车里,这才是最大的可能,他开始考虑如何报警。

“差不多吧。把手机给我。”陆劲命令道。

无奈,他把手机朝后递给了陆劲。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怎么没死?”他忍不住问道,他实在太好奇了。

“我慢慢再告诉你,今晚我需要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能帮我吗?”陆劲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把枪来指着他。

“你在胁迫我。”他提醒道。

“很抱歉。”

好吧,他有枪,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很清楚陆劲是什么人,当年警方就是在他的协助下抓住这个连环杀人犯的。他知道,对于身犯8条命案的陆劲来说,多杀一个人,只不过是数字向上跳一格而已,他连眉毛都不屑抬一下。所以首要原则是,不要激怒他,否则随时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开车。”陆劲命令道。

这里的确不能停车,他相信如果再多停5分钟,就会有交警或别的人上前盘问,但是现在陆劲手里有枪,他只能乖乖把车开走,因为他很清楚,即便引起交警的注意,对他本人来说也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很可能最先丧命。

他用5秒钟整理了一下心情,又活动了一下手和腿,刚刚因为过度紧张,它们有些僵硬,随后他重新启动了车子。

“我怎么帮你?帮你借旅馆?”开出几分钟后,他问道。

“帮我找个住处,不要去旅馆。”陆劲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看来他是急需找个地方休息,他今天忙于逃亡一定累坏了。

“除了旅馆,我还能找什么地方给你住?”

“你好好想想。”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他自己家,父亲不在,除了他以外,只有凌戈在家,但今天凌戈在生气,按理说,她只会关在自己房间里生闷气,这样的话,如果他把陆劲藏在自己房间,应该不会被她发现。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发疯,难道他现在真的准备帮这个杀人犯找住处吗?

“我真的没办法帮你,我看你还是走吧。”他觉得假装没看见陆劲是最明智的做法,但那把枪马上就顶在他的脑壳上。

“没人可以帮我。”

“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

这倒是,几年前他就知道陆劲是个非常孤独的人,向来独来独往。

“你可以回老家,回你父母所在的安徽农场,那里地广人稀……”

“他们都死了。”陆劲用异常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他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入狱后不久,我父亲来看过我一次,他告诉我,我妈在我被抓后不久就上吊了,我父亲是去年病死了,我没亲人。”

虽然陆劲很懂得掩饰自己的感情,但简东平还是隐约从他那四平八稳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压抑的悲伤,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杀人犯并不是在胁迫他,而是在求他,他现在的确是走投无路,没有人可以帮他了。

“陆劲,你这是在害我。你是不是想报复我?”他问道。

陆劲没说话。

“喂,陆劲。”他催促了一声,他想知道答案,有了答案,他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没恨过你,我知道,或迟或早,总会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出现的,这就是命。就像我的那个朋友一样,他或迟或早,都会碰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克星。”陆劲说完,自顾自低声笑起来,这几声笑让简东平听得毛骨悚然,他完全不明白陆劲在说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越狱?你有没有想过你迟早会被抓的?他们会发A级通缉令抓你。到时候满大街都能看见你的照片,你逃不掉的。”

“我有要紧事做,顾不上这些了。”陆劲咳嗽了两声。

简东平瞥了一眼反光镜,蓦然发现陆劲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旧衬衫,而且几年不见,他竟然已经满头银发。看来这些年的牢狱生涯给陆劲带来不止是身体的禁锢,更多的是心灵的折磨。这让他又不禁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陆劲边喝咖啡,边吃起司蛋糕时的情景,那天他起身离去时,陆劲跟他挥手道别时曾说过一句话,他说,“你爱空气吗?离开她的时候,也就是该死的时候了。”那时候,所有人包括他陆劲自己,都认为他必死无疑,但是,他居然没有死,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

“你有什么要紧事做?”他问。

“这事牵涉到很多条人命和一大笔钱。”陆劲又咳嗽了两声,“我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告诉你,但你得先帮我。”

好奇心,真是个害人的东西,简东平想。在那一秒钟,他骤然作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的决定。

“好吧,你有枪,我也是没办法。”他道,

陆劲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和红烧鸡腿,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已经好久没吃到像红烧鸡腿这样实打实,色香味俱全的荤菜了,而且今天中午到现在,他只在元元的家里喝过两口水,现在他早就饥肠辘辘了。

“吃吧。”简东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