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7/19页)

“可怜的亚恩,”哈罗德哽咽着说道,“可怜的亚恩。”

“我很抱歉,”卡伦低语,“亲爱的哈罗德,我真的很抱歉。”

24

哥本哈根警察局本部的正中央是一个露天小花园。花园四周围着两排古典廊柱。对彼得・弗莱明来说,这样的设计刚好象征了秩序和规矩让真理之光照射到人类的邪恶。他有时会猜想建筑设计师是否也体会到了这样的含义,又或者他只是为了视觉上的美感。

他和蒂尔德・叶斯帕森站在拱廊下,靠在柱子上抽着烟。蒂尔德穿了一件无袖的连衣裙,展现出了她光滑的手臂,小臂上还长着浅浅的汗毛。“盖世太保已经拷问过詹斯・托克斯威格了。”他告诉她说。

“怎么样?”

“没有结果。”他感到一阵恼火,马上摇了摇肩膀,仿佛可以甩掉心中的挫败感,“他当然说出了他知道的一切。他是‘守夜人’之一,负责向保罗・柯克传递信息。而且他同意让在逃的亚恩住在他那里。他还告诉他们整个事情的组织者就是亚恩的未婚妻——赫米娅・芒特。她为英国的MI6工作。”

“有意思——但这对我们没有用。”

“完全正确。不幸的是,詹斯并不知道谁去了桑德的基地,他也没听说过哈罗德去洗的那卷胶卷。”

蒂尔德抽了一口烟。彼得看着她的嘴。她的样子仿佛是在吻那支香烟。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从鼻孔吐了出来。“亚恩自杀是为了保护什么人,”她说,“我猜胶卷就在那个人手上。”

“要么就是在他弟弟哈罗德手上;要么就是通过哈罗德传给了其他什么人。无论怎样,我们都要找到他。”

“他在哪儿?”

“在桑德岛的家里吧。那是他唯一的住处。”他看了看表,“我搭一小时后的火车过去。”

“为什么不打电话?”

“我可不想给他机会逃跑。”

蒂尔德看上去有些不安。“你怎么和他的父母说?他们会不会因为亚恩的事责怪你?”

“他们不知道亚恩自杀的时候我在场。他们甚至不知道是我抓的他。”

“希望不会。”她有些半信半疑。

“无所谓。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彼得有些不耐烦地说,“布劳恩将军听说有人到桑德岛拍照片之后大发雷霆。上帝才知道德国人在那里干了些什么,但肯定是绝对的机密。如果胶卷离开丹麦,我真不知道他会把我怎么样。”

“但你是发现这个间谍圈的人啊!”

“我现在真希望我没有。”他扔掉了烟头,用脚在上面碾了一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桑德岛。”

她用那双蓝眼睛打量着他。“当然,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

“我希望你能见见我父母。”

“我住在哪儿?”

“莫兰德有一间小酒店,又干净又安静。我猜你会喜欢。”他的父亲有一间酒店,但那里离家太近了。如果蒂尔德住在那儿,整个桑德岛的人都会知道她的行踪。

彼得和蒂尔德再没提起过上次在他家的事。事情已经过去六天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当时很希望那样做,在英格面前和蒂尔德做爱,而蒂尔德也默许了。她好像了解他的想法,也能体会到他的激情。可事毕之后,她却有些烦躁。他把她送回了家,只是吻了吻她,道了晚安。

他们没有再做过。一次就足以证明他想证明的一切了。第二天晚上,他去了蒂尔德家,但她的儿子醒了,要水喝又要她陪。彼得只能早早离开。如今去桑德岛又给了彼得一次和她独处的机会。

但她好像很犹豫。她问了一个实际的问题:“英格怎么办?”

“我会把她送到二十四小时看护所去。我去博恩霍尔姆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哦。”

她望着花园的方向,陷入了沉思。他看着她的侧影:小小的鼻子,弯弯的唇线,坚毅的下巴。他记得占有她时的愉悦。她一定也不会忘记。“你不想和我一块儿过夜吗?”

她转过头来,笑了。“我当然想,”她说,“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第二天早晨,彼得在莫兰德的奥斯特港酒店的床上醒来。这是一间不错的酒店。不过酒店主厄兰德・博坦先生和那位被称为博坦太太的女人其实并没有结婚。厄兰德的太太住在哥本哈根,她一直都不同意和他离婚。除了彼得・弗莱明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当然,彼得也是在调查一件谋杀案时碰巧知道的。案件的被害人碰巧也姓博坦,但和厄兰德并没有任何关系。彼得特意告诉厄兰德,他知道真正的博坦太太是谁,不过不会告诉别人。彼得了解这样的秘密可以让厄兰德完全听命于他。厄兰德决不会告诉任何人彼得和蒂尔德之间的事。

但他们最终也没能一起过夜。火车晚点了,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去桑德岛的最后一班船早就已离开。两个人既疲惫又恼火,最后他们各订了一间单人间,睡了几个小时。此刻,他们必须出发去赶第一班船了。

他飞快地穿好衣服,敲响了蒂尔德的门。她戴了一顶草帽,对着壁炉上面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他吻了吻她的脖子,不想弄花她脸上的妆。

他们走到码头。一个当地警察和一名德国兵查看了他们的证件。这个检查岗是新设的。彼得想这应该是因为德国人在发现间谍对桑德岛的关注之后加强了安保措施。这对彼得倒是有些用处。他向他们亮了亮警徽,让他们记录接下来几天去桑德岛的每个旅客的名字,看看有谁去参加亚恩的葬礼,可能会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

在海峡对岸,酒店的马车正等着他们。彼得告诉车夫直接带他们到牧师家。

太阳升起来了,照进了家家户户的窗户。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沙丘上的草都湿漉漉的,反着金色的光芒。一阵清风吹过海面。小岛仿佛为迎接蒂尔德的到来而穿上了最美的衣衫。“真是个漂亮的地方。”她说。他很高兴她喜欢这里。他介绍着他们途经的每一个地方:他的酒店,他父母家——也是岛上最大的宅子,还有被间谍盯上的德军基地。

牧师家快到了。彼得看到那间小教堂的门大开着,里面传来了钢琴声。“可能是哈罗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难道真的这么容易吗?他咳嗽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深沉冷静。“我们去看看吧?”

他们走下那辆轻便马车。司机说:“我什么时候回来接您,弗莱明先生?”

“请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彼得说。

“可我还有其他客人——”

“让你等你就等着!”

车夫咕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