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莫洛克的信徒 Chapter 2 失常的黑夜行者(第6/7页)
“艾德瓦尔多,”他用丝绸一般柔和的声音说道,脸上的表情冷冰冰的,“黄色的?我们不是说过了吗,曼尼用蓝色杯子。”
艾德瓦尔多忙不迭地转身去用蓝色杯子换掉那只大不敬的黄色杯子,动作太猛,以至于差点儿摔个大马趴,又险些把茶盘掉在地上。
“谢谢,艾德瓦尔多。”曼尼说。艾德瓦尔多愣了片刻,显然是想弄清楚曼尼是真的在感谢他,还是他又做错了什么事儿。但曼尼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说:“请照顾我们的客人。”艾德瓦尔多点着头,绕过桌子给我们放杯子。
最后的结果是,我得到了黄色杯子,这对我来说无所谓,尽管我纳闷儿,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不喜欢我的信号。艾德瓦尔多给我们倒好咖啡,又飞快跑回厨房,端来一小碟点心。这五六只烘焙点心看上去像填了奶油馅儿的刺猬,黑黄色,一团团的,倒竖着一根根不知是巧克力还是海葵做的小尖刺。点心中央张开的小口里,露出一小团橙色蛋挞之类的东西,每只点心的蛋挞心上还有或绿或蓝或棕的点缀色。
艾德瓦尔多把小碟放在桌子中央,我们瞪着它看了一会儿。曼尼像是很喜欢这些小点心,文斯则完全是一副中了蛊的敬畏表情。他吞了几口唾沫,好像还叹了口气。至于我,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吃的还是奇异血腥的阿兹特克宗教仪式用的,所以我只是端详着盘子,想看出个究竟。
最后还是文斯开了腔。“我的天哪。”他脱口而出。
曼尼点点头。“它们不错吧?”他说,“去年更棒呢。”他拿起一只带蓝色点缀的点心凝视着,脸上是一副年深日久的爱怜表情。“这调色板的点子已经过时了,可那个可怕的老印度克里克饭店居然还会抄袭。”他耸耸肩,将点心扔进嘴里。“人的确会对自己的小点子入迷。”他转身朝艾德瓦尔多挤了挤眼睛,“有时会过分入迷。”艾德瓦尔多的脸色变得苍白,逃进了厨房。曼尼转向我们,假惺惺地笑着说:“不过你们还是要尝尝,好吗?”
“我简直不敢咬下去,”文斯说,“它们太完美了。”
“我怕它们会咬我。”我说。
曼尼露出了几只大牙。“要是我能教会它们咬人,我可就不寂寞了。”他用胳膊肘把盘子朝我推了推。“来吧。”他说。
“你会在我婚礼上做这些点心吗?”我问道,想着总得有人问点儿什么,把眼前这一切的意义发掘出来。
文斯用胳膊肘戳了我一下,但显然为时已晚。曼尼的眼睛眯缝成一道线,嘴还保持着笑的模样。“我不管做饭,”他说,“我展示,而且展示我认为最好的。”
“难道我不应该事先了解一下都会是些什么吗?”我问道,“我是说,万一新娘对抹了日本芥末的芝麻菜肉冻过敏怎么办?”
曼尼攥紧拳头,我都能听见他的指关节咔吧作响的声音。有那么一刻我都暗自高兴,想着这下大概跟他谈崩了,可是曼尼松了劲儿大笑起来。“我喜欢你的朋友,维克,”他说,“他很勇敢。”
文斯冲我俩笑了笑,终于又能呼吸了。曼尼开始在本子上涂涂写写。最终,我和伟大的曼尼·波尔克达成协议,由他承办我的婚礼餐饮,他给我的优惠价是二百五十美元一个人。
我还没来得及为钱包发愁,手机就欢快地唱了起来。刚一接通,对方就说“你马上过来”,根本不理会我那愉快的一声“喂”,是德博拉。
“我现在正忙着讨论非常重要的鱼子酱面包呢。”我告诉她,“你能借给我两万块钱吗?”
她从嗓子眼儿里哼哼了几下,说:“我没时间跟你啰唆,德克斯特。二十四小时在二十分钟后开始,我需要你马上过来。”这是凶杀专案组的惯例,在调查工作开始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召集全体相关人员,确认所有事项已经部署下去,大家对案件有一致的认识。德博拉显然相信我能提供点儿妙招儿。她想得挺好,可惜不对。黑夜行者在逃,我在短时间内不大可能爆发灵感。
“德博拉,我对这个案子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我说。
“你先过来再说。”她说完挂了电话。
从迈阿密海滩大道395号高速公路上了836号公路后,车辆堵了有半英里。我们在下一个出口前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蹭,终于到了发生事故的地段。一辆满载西瓜的卡车侧翻在高速路上,把道路变成一条深达六英尺的红红绿绿的小河,周围的车辆不同程度地变成了花瓜。一辆救护车从路肩驶过,后面尾随了一队车辆,这些车的主人重要到了不能坐等道路清理完毕的地步。排队的车子把喇叭按得震天响,人们喊叫着,挥舞着拳头,前边似乎还传来了一声枪响。回归正常生活真好啊。
我们从混乱不堪的车流里挣扎出来,驶入街道,时间多花了十五分钟。又过了十五分钟,终于到了办公室。文斯和我坐电梯上了二楼,我俩都一声不吭。当门打开,我们步出电梯时,文斯挡住了我。“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儿。”他说。
“嗯,的确,”我说,“如果我不马上完事儿的话,德博拉会要了我的命。”
他抓住我的胳膊。“我是说关于曼尼,”他说,“你会爱上他的手艺。真的,他弄出来的效果绝对不同凡响。”
我掰开文斯抓着我胳膊的手指,跟他握了握手:“我肯定我们都会对食物非常满意。”
他握着我的手不放。“不仅如此。”他说。
“文斯……”
“那是你拿你往后的生命起誓的时刻,”他说,“一个很棒的誓言,你和丽塔的生命将从此联结……”
“我的生命会有危险,如果我不马上走的话,文斯。”我说。
“我真挺高兴的。”他说。看着他表现出货真价实的感情让人害怕,我几乎是从他身边逃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由于晚间新闻对两个年轻女孩被烧焦的尸体和头颅不翼而飞的事实做了一系列耸人听闻的报道,这案子成了大案。我溜进会议室,靠门站着,看见德博拉正瞪着我,我为她送上我认为很无辜的微笑。她打断正在发言的人,那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巡逻警。
“好,”她说,“我们知道在现场是找不到头颅的。”
我以为自己的迟到加上德博拉恶狠狠的注视能让我夺得最富戏剧性入场式奖,可我大错特错了。德博拉推动会议往下进行,我好比是根微弱的蜡烛被放在汽油燃烧弹旁边,完全没人注意我。
“来啊,伙计们,”我那警官妹子说,“都来动动脑子。”
“我们该搜一下湖。”卡米拉·菲格说。她年约三十五岁,是法医部技术员,通常沉默寡言,几乎听不到她说话。显然有人宁愿她安静,因为一个名叫科里根的痩削而有些神经质的警察立刻挑起刺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