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抚慰黑夜行者 Chapter 2 胡同里的碎尸案(第5/7页)
她狠狠地盯了我半秒钟,然后耸了耸肩。“好吧,”她说,“还有别的吗?”
“哦,多了去了。”我说,“刀法纯熟。切口的技术接近于外科手术。谁也不会认为在旅馆里会找到什么线索,凶手作案的地点是别的地方,然后才把尸体扔到这里来的。”
“别的什么地方?”
“问得好。侦破工作的一半就是问出这样正确的问题。”
“另一半是回答。”她告诉我。
“嗯。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而我也还没有掌握全部的法医数据……”
“可你对这个案子已经开始有感觉了。”她说。
我看了她一眼,她回望了我一眼。以前我具有某种凭直觉判断的能力,而且在局里还小有名气。因为我的直觉往往是对的。怎么能不对呢?我常常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我自己就是那样想的。当然我的直觉也有走偏的时候,有时候还相当离谱。如果我的直觉总是对的,那就不妙了,何况我也不愿意警方把每一个连环杀手都逮住,要不然我拿什么当业余爱好啊?可这个凶手嘛,对付这个有趣的恶作剧,我该走哪一步棋呢?
“告诉我,德克斯特,”德博拉催促我说,“你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一些想法了,对吗?”
“可能吧,”我说,“但还早了点儿。”
“哎,摩根,”拉戈塔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我们俩同时转过身去,“看得出,你的穿着完全是出于警察工作的考虑。”
拉戈塔话里有话,就好像是给人一记耳光似的。德博拉声音僵硬。“探长,”她说,“你找到什么了吗?”她那腔调纯粹是明知故问。
这是随意的一击,但是没有击中目标。拉戈塔轻轻地挥了挥手。“都是一些妓女。”她说着,狠狠地看了一眼德博拉胸前衣服里的乳沟,德博拉冒充妓女所穿的便衣让乳沟特别显眼。
“都是一些妓女。眼下的关键是不要让媒体把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的。”她微微摇了摇头,仿佛不相信似的抬起头来,“考虑到你办事一向严肃认真,那样的事是不会很费劲儿的。”她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悠闲地朝隔离区的边缘走去。马修斯局长正在那里严肃地跟第七频道的杰里·冈萨雷斯谈话。
“婊子。”德博拉说。
“对不起,德博拉。你是想让我说‘咱们让她瞧瞧’呢,还是想让我说‘我提醒过你’?”
她睁大眼睛注视着我。“德克斯特,真见鬼,”她说,“我真想亲手逮住这个凶手。”
而这时我脑子里想的是尸体没有血迹——
跟我的手法相似。我也真想会会他。
这天晚上下班后,我驾着小船出海了。一来是躲避德博拉的询问,二来是顺便清理清理我自己的感觉。感觉,我,有感觉。多么古怪的念头。
我划着小船慢慢地驶出运河,脑子里一片空白。小船缓缓地经过一幢幢大房子。每两幢房子之间都用篱笆和铁丝网栅栏隔开。运河的防波堤上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院子。孩子们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地上玩耍。爸爸妈妈们有的在忙着烧烤,有的在闲逛,有的在擦拭铁丝网,但他们的眼睛都不住地关注着孩子。我逢人就挥手。有的人也挥手向我致意。他们认识我,以前也看见我乐呵呵地打这儿经过,见了人就来一声“你好”。
小船驶出运河后,我加大油门,冲出河道,然后朝南边的佛罗里达角航行。海风吹在脸上,咸咸的水花飘进嘴里,我的脑子清醒多了,考虑问题也容易多了。原因之一就是海上水平如镜,十分宁静。还有一个原因是,绝大多数驾船者似乎都在故意炫耀迈阿密传统的驾船技术,争先恐后地要将我撞得粉身碎骨。这让我感到无比轻松愉快,觉得自己如鱼得水。这里是我的家乡,这些人都是我的乡亲。
工作了整整一天,我没有找到最新的法医数据。午饭时分,全国的媒体都播报了这条新闻。在酋长汽车旅馆发现“恐怖的死尸”之后,妓女被杀案件公布了出来。第七频道把垃圾箱里发现的尸体残肢描述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没有做任何评论。根据女探长拉戈塔精明的判断,被杀的只不过是几个妓女。但是一旦有了来自媒体的压力,妓女的重要性也可能不亚于参议员的女儿。因此,警察局开始准备采取自我保护措施,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被称为“第五阶层”步兵连的新闻记者都是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他们是什么令人揪心的言论都说得出来的。
德博拉一直待在案发现场,后来局长觉得加班时间过长审批起来会比较麻烦,就让她下班回家了。下午两点,她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新发现。我说几乎没有什么新发现。汽车旅馆里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停车场的车辙痕迹太多,所以都模糊不清。垃圾箱、垃圾袋和尸体上都没有发现指纹和痕迹。美国农业部所检验的一切也都没有问题。
这一天最大的发现就是那条左腿。安杰尔注意到右腿被整整齐齐地切割成好几截,一截从髋部切开,一截从膝盖处切开,还有一截从踝骨处切开。可是左腿只是被切成两段,整齐地包在一个垃圾袋里。
“啊哈,”拉戈塔探长这位女天才说,“是有人干扰了凶手的作案过程,把他吓唬住了,于是他没有能够完成切割工作。他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因而惊慌失措。”于是拉戈塔把全部精力集中到寻找目击者上面。
拉戈塔的“作案过程被干扰”理论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整个尸体仍然是经过精心清洗和包裹的,而这很可能是在切割之后进行的。然后尸体被小心翼翼地扔到垃圾箱里,显然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和注意力来保证自己不出任何差错,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没有人向拉戈塔指出这一点,那么,难道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很有可能。大量的警力都在例行公事,都是将具体的细节与特定的模式进行搭配。如果是崭新的模式,那么大家所从事的调查就好比三个盲人拿着一架显微镜来观察一头大象。
但是,既然我不是盲人,也不受规章的约束,那么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只是不满足。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切割工作,而这已经是第五起同一模式的谋杀案了。难道凶手觉得老是这样肢解尸体太乏味了?难道他在寻找别的什么东西,与众不同的东西?他是在走新路子,耍起了别人没耍过的新把戏?
我几乎可以理解他的困惑。他一路走来,坚持到了最后,把剩下的死尸切成碎片,当作礼品包裹起来,结果忽然想起这样一个问题:“这不对劲儿啊。有什么东西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