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抚慰黑夜行者 Chapter 6 杀手愤怒了(第7/7页)
“我把孩子送到隔壁邻居家去了。”丽塔说着,屁股一翘,把门关上了。
我走了进来。
我可以想出许多方式来描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不管哪一种都是不准确的。她走到沙发前。我跟着她。她坐了下来。我也坐下来。她满脸不舒服的样子,不断地用右手搓着左手,好像在等什么。我也不知道她等的是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仍在想着刚才没有完成的尸体肢解工作。要是再有一点儿时间就好了!那样的话,我的事情就会做得很圆满。
就在我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察觉到丽塔无声地哭了起来。我瞪着她,极力抑制住脑海里对看门人皮开肉绽、没有血迹的想象。我怎么也猜不出她哭泣的原因,不过既然我在假装正常人这方面进行过长时间艰苦的训练,我得想个办法安慰她。我靠近她,用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丽塔,”我说,“乖乖别哭了。”这种讨好人的话我平时是说不出口的,但是许多专家对此都持赞成的态度。效果的确不错。丽塔朝我扑过来,把头靠在我的胸口。我紧紧地搂着她,这样一来我就能看见自己的手了。不到一个小时前,这只手还握着一柄明晃晃的片鱼刀,刀尖对着那个看门人。想到这儿,我一阵眩晕。
真的,我的确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事情就是这个样儿。刚才我还用手拍着她,嘴里念叨着:“乖乖别哭了。”与此同时,我的眼睛仿佛看见了自己手上握着绳子,只觉得那种感觉像脉搏穿过手指,一股力量和光亮突然涌起,尖刀一下子扎进贾沃斯基的腹部。接着——
就在这时,丽塔抬起头来看我。我理智地回望了她一眼。也不知怎么搞的,我看见的不是丽塔,而是一堆整整齐齐、冰冷无血的尸体残肢。我在自己裤带扣上抚摩的也不是丽塔的双手,而是黑夜行者得不到满足的尖叫。又过了一会儿——
嗯。还是有点儿不可思议。我是说,就在那张沙发上。
这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
我爬上那张小床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平时我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可今天我觉得需要足足睡上三十六个小时才成。晚上遭遇到的一连串变故,崭新的经历带来的心理压力——这一切把我折腾得疲惫不堪。特别是贾沃斯基这个可恶而软弱的小人耗费了我巨大的体力,一个晚上我就把供一个月使用的肾上腺素都消耗光了。我甚至无法去考虑这些事究竟意味着什么:刚才驱使我疯狂而鲁莽地飞奔到外面去的那股冲动,还有跟丽塔之间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我趁她睡着的时候离开了她,这时她的心情比我刚进去的时候好多了。但是可怜、阴森、精神错乱的德克斯特再次没有了线索。我的脑袋一挨上枕头,几乎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我像一只没有骨头的鸟儿迅疾地翱翔在城市的上空,刺骨的冷风在我的四周呼啸着,推动着我,把我推到月光在海水上洒下一道道涟漪的地方。我闯进那间窄小而冰冷的杀人房间,那个身材矮小的看门人抬起头来望着我,伸开四肢,在刀尖下笑个不停,由于发笑时用力过猛,他的脸扭曲变形。忽然他不再是贾沃斯基,而是一个女人,那个拿着刀的男人仰起头看着我飘浮在旋转的、红彤彤的内脏上方,就在那张脸朝上抬起来的时候,我听到哈里在门外说话,我转过身来,这才看清桌子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可是——
我醒了过来,头痛得厉害,简直就像一个甜瓜被人劈开了似的。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一直都是睁开的,可是床边的时钟指着五点十四分。
又做了一个梦。太傻了,都是一些毫无意义、浅显易懂的象征。完全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焦虑情绪,一些令人生厌的、公然的胡说八道。
现在我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不停地闪现出一些孩子的形象。如果一定得做梦的话,为什么不做一些跟我有关、十分有趣而又新鲜的梦呢?
我坐起来,揉着太阳穴,这里的脉搏急剧跳动着。可怕、枯燥的无意识像水滴一样,流向下水道。我坐在床沿上,睡眼惺忪,昏昏沉沉。究竟发生了什么呀?为什么不发生在别人身上?
这个梦有点儿特别,但我不知道特别在哪儿,也不知道它的意义是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喝水。打开冰箱的时候,芭比娃娃的脑袋嗒嗒地响着。我站在那里观看,把一杯冷水全喝光了。她那浅蓝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我为什么会做梦呢?难道昨天晚上的冒险行动使大脑异常紧张,受了创伤的下意识又把那个经历回放了一遍?以前我从未有过这种紧张感;相反,干那种事可以松弛心头的紧张情绪。当然,以前我也从未像昨天晚上那样几乎与灾祸擦肩而过。可是为什么要梦见这种东西呢?梦境中的某些图像十分逼真:贾沃斯基、哈里,还有持刀人那看不见的面孔。那都是大学一年级心理学这门课程里的内容,我干吗要为这个着急?
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梦而大伤脑筋?我不需要这样。我需要的是睡觉。可我倒好,在厨房里跟芭比娃娃闹着玩儿。我又把芭比娃娃的脑袋轻轻弹了一下。再说了,这个芭比娃娃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才能尽快把这其中的奥妙琢磨出来,挽救德博拉的职业生涯?拉戈塔对我这样着迷,我怎样才能哄住她、说服她呢?人们都说爱情很神圣,如果真的有什么神圣的东西,为什么丽塔要对我做那种事?
突然,这一切就像一出情节曲折的肥皂剧,而且这出戏整个儿演得太过火了。我找到几粒阿司匹林,靠着厨房的长餐桌吞下了三粒。药的味道我并不在乎。什么药我都不喜欢,只要能治病就成。
特别是自从哈里死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