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抚慰黑夜行者 Chapter 7 侥幸逃脱(第6/7页)
作为哥哥,我朝她露出了安慰的微笑:“我敢打包票,两三天之内又会出现新情况。”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她说。
“我知道我没那个本事,德博拉。可我敢断定,我真的敢断定。”
“那你说话的口气干吗那么开心哪?”
我想说是这种想法让我开心:想到又能看见无血尸体的奇迹,我比什么都开心。当然,那种兴奋德博拉是无法与我共享的,于是我这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这很自然嘛,我只是替你高兴。”
她哼了一声。“那就对了,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她说。不过,她终于呷了一口那杯混合饮料。
“听着,”我说,“要么拉戈塔是对的——”
“那就是说我没命了,被人耍了。”
“要么拉戈塔错了,你依然还活着,还是那么聪明。眼下你不是好端端地跟我在一起吗,妹妹?”
“嗯。”她说着,显得很生气,而我还是那么有耐心。
“如果你喜欢赌博,你会把赌注压在拉戈塔身上吗?不管什么事情她说的都是对的?”
“也许在穿着时髦这个问题上她总是对的,”德博拉说,“她的穿着打扮的确很酷。”
服务员送来了三明治,很不耐烦地把盘子扔到桌子中间,然后不声不响,一阵风似的转身回到柜台后面去了。不过,三明治很好吃,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这里的三明治比城里哪一家的“午夜三明治”都好吃。面包的外皮很脆,里头却很酥软,猪肉和酸黄瓜搭配得恰到好处,奶酪也融化得很充分——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我咬了一大口。德博拉拨弄着杯子里的吸管。
我吞下那口三明治:“德博拉,如果我那条完美无缺的逻辑推理无法让你打起精神来,闪电餐馆的三明治也不能让你打起精神来,那你就无可救药了,那就说明你已经死了。”
她那石斑鱼似的脸对着我,吃了一口三明治。“那好哇,”她面无表情地说,“想瞧瞧我打起精神来?”
可怜的德博拉仍然不信我的话,这对我的自尊心是莫大的打击。不过我还能做一件小事,我可以喂一喂拉戈塔——用来喂她的食品不像闪电餐馆的三明治那样可口,但也算得上美味佳肴。于是当天下午,我到那位探长大人的办公室去拜访她,她的小隔间位于一个大房间的角落,大房间里还有五六个这样的小隔间。当然她的小隔间是最豪华的,隔板上挂着好几张格调高雅的照片,有她自己的,也有名人的。我认得其中的葛洛丽娅·艾丝特凡14、麦当娜和豪尔赫·马斯·卡诺萨15。办公桌上有一只翡翠绿的吸墨台,外面套着一个皮套子,吸墨台的另一边是一个高级的绿色玛瑙笔筒,笔筒的正中间镶嵌着一个石英钟。我进来的时候,拉戈塔正在连珠炮似的讲着西班牙语。她抬头瞥了我一眼,但还没有看见我,目光就游移开了。过了片刻,她的目光又回到我的身上。这一次她可把我看了个彻底,皱了皱眉头,说:“好了,好了。Ta luo。”最后那句话是古巴的西班牙语,意思是“回头见”。她挂上电话,继续盯着我看。
“给我带来了什么?”她过了好久才说。
“大大的福音哪。”我告诉她。
“如果你是说好消息,那我倒想听听。”
我用脚把一把折叠椅钩了过来,挪到她的小隔间里。“毫无疑问,”我说着在折叠椅上坐下来,“你关到牢里去的就是真凶。老刀匠路那起谋杀案是另外一个凶手干的。”
她端详着我。我简直不能相信她的大脑需要花那么长时间来处理这个信息。“你能够证实吗?”她过了很长时间才问,“可以肯定吗?”
我当然可以证实,可以肯定。不过,我并不打算去证实。相反,我只是把文件夹撂在她的办公桌上。“事实本身会说话,”我说,“关于这一点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一点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明白。我说着拉出一页纸来,这是我经过精心筛选然后打印出来的资料,内容是对最近几件案件进行的详细比较。“首先,最近这位受害者是男性,而前面那几个受害者都是女性。这位受害者的尸体是在老刀匠路附近发现的,而麦克黑尔的受害者都是在塔迈阿密胡同发现的。这位受害者的尸体相对完整,而且放在被害现场没有动。而麦克黑尔的受害者完全被肢解了,尸体是被运到别的地方然后抛下来的。”
我滔滔不绝地说,她全神贯注地听。这份清单开得可够绝的。我花了好几个小时把最显眼的细节进行了最荒唐可笑、最愚蠢的比较,我得说,这件事干得很漂亮,而拉戈塔自个儿扮演的角色也很到位。她对我的资料深信不疑。不过话说回来,她只是听进了自己想听的东西。
“总而言之,”我说,“这起新的谋杀案从指纹上看是仇杀,很可能与吸毒有关。关在牢里的那个家伙是前几起谋杀案的凶手,而那几起谋杀事件已经绝对地、毫无疑问地、百分之百地了结了,永远地终止了。”我把那份清单递了过去。
她接过清单,看了很长时间,皱了皱眉,眼睛把那张纸上上下下扫了几个来回。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她把清单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把一个翡翠绿的订书机压在上面。
“好的,”她说着,把那个沉甸甸的订书机掉了一个方向,现在订书机跟吸墨台对齐了,“好的。很好。这很有用。”她瞅着我,同时她仍然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脸上的皱纹仍然没有动,然后她突然笑了,“好的。谢谢你,德克斯特。”
这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发自内心的微笑。如果我有灵魂的话,看到她这种微笑,我一定会内疚不已的。
她站在那里,仍然露出笑脸,我正准备走开,她的双手猛地搂住我的脖子,拥抱起我来。“我真的得谢谢你,”她说,“我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她摩擦着我的身体,那意思只能是挑逗了。即使是在银行保险库那样隐秘的地方,我对她身体的摩擦也不会感兴趣的,更何况我刚刚给了她一根绳子,希望她用这根绳子去上吊呢?
我觉得有点儿恐慌,连忙寻求解脱:“别,拉戈塔探长……”
“就叫我米格迪娅吧。”她说,身体跟我贴得更近,摩擦的力量也更大。她把一只手伸到我的小腹下面,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从有利的方面说,我这一跳吓退了这位含情脉脉的探长。从不利的方面说,我这一跳使她侧过身去,屁股碰了一下办公桌,从椅子上翻过去,仰着倒在了地板上。
“我……我真得回去干活儿了,”我结结巴巴地说,“有一件重要的……”然而,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比逃命更重要了。于是,我退出小隔间,让她独自在里面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