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9/32页)

“卢拉搬进‘肯蒂格恩花园’十八号楼之前,你们已经在那儿住了多久?”

“差不多一年。”

“她搬进去之前,中间那层有人住过吗?”

“有啊。”唐姿说,“有一对带了个男孩的美国夫妇在那儿住了六个月。不过,卢拉搬来后不久,他们就回国了。之后地产公司便没能让任何人对那套公寓产生兴趣。你知道的,经济衰退嘛。那些公寓贵得要死。所以,唱片公司为迪比·马克租下它之前,那儿一直都空着。”

她和厄休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经过他们桌子的女人。在斯特莱克看来,那个女人身上那件钩针编织的衣服简直太难看了。

“杜米埃·克罗的设计!”厄休拉端着红酒杯,微微眯起眼睛,“这估计得等上六个月吧……”

“是潘茜·马克斯·狄龙,”唐姿说,“只要你老公有五千万,要上最佳着装名单简直易如反掌。弗雷迪真是全世界最穷的富人。我要买了什么新东西,还得藏着不让他看见,或者假装买的是假货。有时候他真是能烦死人。”

“你一直都很漂亮。”布里斯托红着脸说。

“你真好。”唐姿·贝斯蒂吉懒懒地说。

服务员前来收拾他们的盘子。

“说到哪儿了?”她问斯特莱克,“哦,对,那些公寓。迪比·马克要来了……但最后他又没来。这让弗雷迪大为光火,因为他还在马克公寓放了玫瑰花。真是个小气鬼。”

“你跟德里克·威尔逊有多熟?”斯特莱克问。

她眨了眨眼。

“他呀,他是保安嘛。我不认识他。我需要认识他吗?看起来人还不错。弗雷迪总是说他是保安中的佼佼者。”

“真的吗?为什么?”

她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你得问弗雷迪。祝你好运。”她轻笑着加一句,“弗雷迪会跟你说才怪。”

“唐姿,”布里斯托稍稍凑近了点,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科莫兰,那天晚上你都听到了什么呢?”

斯特莱克觉得,布里斯托还是不插手的好。

“这个嘛,”唐姿说,“当时是凌晨两点,我起来喝水。”

她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感情。斯特莱克注意到,她说的故事,即便是这个小小的开头,也跟她告诉警察的那个版本不一样了。

“所以,我去厕所倒水。回到客厅、正往卧室走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大声说话。她——卢拉——说,‘太晚了,我已经做了。’接着,一个男人说,‘你胡说八道,该死的婊子!’然后,然后他就把她推下去了!我真的看见她掉下去了!”

唐姿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斯特莱克明白,她在做那个掉落的动作。

布里斯托放下酒杯,一脸嫌恶的样子。主菜到了。厄休拉又喝了些红酒。唐姿和布里斯托都没碰自己盘里的食物。斯特莱克拿起叉子,吃了起来。但他努力克制着,尽量不表现出对那盘意式小银鱼的喜欢。

“我尖叫了起来,”唐姿低语道,“我忍不住。我冲了出去,经过弗雷迪,直接冲到楼下。我就是想告诉保安上面有个男人。那样他们就能抓住他。

“威尔逊一下子就从桌后蹿了出来。我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结果,他冲到街上去看卢拉,而不是跑上楼去。真他妈蠢!要是他先上楼,或许就能捉到那个凶手了!然后,弗雷迪也下来了,并把我拽回了家。因为我衣服都没穿好。

“后来威尔逊回来了。他告诉我们卢拉死了。然后,他让弗雷迪打电话报警。弗雷迪几乎是把我拖上楼的——我已经完全歇斯底里了。他在客厅里打了999。后来,警察就来了。但没人相信我说的话。”

她又啜了口红酒,放下杯子,平静地说:

“弗雷迪要是知道我在跟你说话,肯定会气得发疯。”

“不过,你非常确定,是吗,唐姿?”布里斯托插嘴道,“你听见楼上有个男人?”

“当然。”唐姿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上面一定还有人。”

布里斯托的手机响了。

“抱歉,呃,是艾莉森……喂?”他咕哝了一句,接起电话。

斯特莱克能听到那位秘书低沉的声音,但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抱歉,我离开一会儿。”布里斯托显得很苦恼,起身走了。

两姐妹光滑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她俩对视了一眼。接着,厄休拉突然出人意料地问斯特莱克:

“你见过艾莉森吗?”

“匆匆见过一面。”

“你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么?”

“知道。”

“真遗憾,”唐姿说,“艾莉森跟约翰在一起了。其实,她迷恋的是托尼。你见过托尼吗?”

“没有。”斯特莱克说。

“他也是个资深合伙人——约翰的舅舅,你知道么?”

“嗯。”

“相当迷人。他绝对看不上艾莉森的。我觉得,艾莉森勉强接受约翰,估计是因为聊胜于无吧。”

艾莉森无疾而终的爱恋,似乎给两姐妹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

“这就是办公室常有的八卦,是么?”斯特莱克问。

“噢,是啊。”厄休拉津津有味地说,“西普里安说艾莉森简直令人难堪。成天都像条小狗似的围着托尼转。”

她对斯特莱克的厌恶似乎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点都不意外。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人们都喜欢八卦,几乎无一例外。问题就是,怎样让他们开口。有些人一喝酒就行。厄休拉显然就是这种人。还有些人就像一盏聚光灯,会吸引那些想凑上来的人。人性总是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他们可以谈自己的无辜,或别人的罪责。还可能谈论某人收集的战前饼干盒。或者,对厄休拉·梅来说,这个话题就是——一个平凡秘书的无望爱情。

厄休拉看着窗外的布里斯托——他在人行道上走来走去,正抱着电话聊得起劲——这会儿已经有点口齿不清了。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肯定是康韦·奥茨的那些遗嘱执行人在吵吵闹闹。他们总是对公司如何处理康韦·奥茨的那笔遗产有意见。奥茨是个美国金融家,你听说过么?西普里安和托尼真是烦死了,让约翰东奔西跑到处和稀泥。反正,约翰总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